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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失踪(修)

白云山庄雄踞天南,巴蜀一地便连三岁小儿也知其威风,但是本该威风凛凛的白云山庄却失去了雄风一般,那巨大的宅院虽仍然雄伟,却掩不住一股颓败之气。

萧云两人站在白云山庄门口,脸色凝重,只因他们看到白云山庄大门洞开,却静悄悄的连蝉鸣声也听不到,这不是蹊跷,这简直就是诡异。

他们慢慢地踏入那座宅院,走过院子,穿过正堂,一直到了后院,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萧白英不由得心跳加速,连手心都已出了冷汗,他无法沉住气,越走越快。他一间间房找过去,连厨房和茅厕也绝不放过,却仍然没有见到一个人,不要说人,甚至连一只鸡一只耗子也不曾见到,这座雄伟的宅院,干净而整洁,就连墙角也绝没有一点不该长出来的杂草,但是除了那些精心培育的草木仍旧茂盛,居然已没有别的活物了!

他们终于又回到了正堂,萧白英好似被人抽走了灵魂,整个人浑浑噩噩,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云翀紧皱着眉头,忽然心念一动,猛地将溪云剑举了起来,他默默的看着这把当世名剑,脸色已变得很是难看。

若这里的人是被胁迫离开的,却如何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而他们若是自行离开的,却未免太不合常理。

既然偌大一个白云山庄也能忽然消失,那么避世独立的侍剑山庄是否也早已不再安全?云翀第一次对家门产生了除了自豪崇拜之外的感情,有些担忧起来。

背后之人究竟是谁,这两年来又为什么要与武林各派过不去?当初龙吟剑派覆灭虽然惨烈,但江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以为那是私仇。可是武林门派接二连三地陨灭消失,江湖中人才不得不将那些事情都联系起来,不少人想追查真相,可惜没有一个人查到了。

江湖中人都隐隐猜测,可能有一个神秘组织在操纵阴谋。可是是否真有那样一个组织,那又是个什么样的组织,那组织背后又是什么人在操纵,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些,没有人知道。

正自沉吟,忽听一人阴恻恻地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小鬼?”

萧云二人俱都一震,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铁塔般的大汉不知何时竟正站在正堂门口,双手环抱胸前,满脸的络腮胡子,眼睛瞪得好似铜铃,满满俱是轻蔑之色。

云翀手腕一翻,溪云剑已然出鞘,喝道:“你是何人!”

那大汉纹丝不动,缓缓说道:“你是侍剑山庄云家的小鬼?”他人长得又高又壮,声音却阴柔得很,实在是有些奇特。

云翀心中一惊,他拔剑的手法确实是云家独创,江湖上别无二家,但是能将这手法认出来的人天底下也绝对不多,这大汉到底是什么来路,居然一眼看破了他的出身?

那大汉忽然笑了,笑的时候脚也忽然动了,云翀只觉得眼前一花,溪云剑便已不在他自己的手上了,他再看时,那大汉已站回了原位,手中正拿着溪云剑随意轻晃。

云翀骇然失色,萧白英也脸色惨白,那大汉的身手竟如此快!

那大汉却不再动手,喃喃地说:“只这么两个小鸡仔,便是宰了也不过瘾。我老霍英雄一世,总不能叫人说我欺负小孩子。唉呀,罢了罢了!”手一抖,溪云剑便“夺”的一声插入了房梁横木上,剑身还自颤抖,他人已不见了踪影。

萧云二人愕然相对半晌,云翀扯了扯嘴角,终究笑不出来,抬头看了看溪云剑,纵身一跃,握住剑柄用力一拔,却没能拔动,他半空中一个翻身,双脚蹬在横木上借力,这才将剑拔出,待落到地上时,已是脸如死灰,艰难的道:“这人究竟什么来路,身手竟如此高明?”

萧白英茫然摇了摇头,说道:“白云山庄百年传承,底蕴深厚,到底是什么人,竟能把人凭空变得消失了?”他明知云翀也是没有答案的,只是心中惶然,总想要说些什么。

夏日正午的太阳毒辣得很,可是萧白英和云翀这两个少年,却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有敌人并不可怕,敌人耍阴谋诡计也并不可怕,可怕的却是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怨。

“报仇?我报的是哪门子的仇?”

萧白英喃喃自语,他心性本来极是坚定,若不然也不可能两年来一直孤身一人坚持寻找仇人踪迹,可是此刻面对这座空宅,面对那个强大而神秘的敌人,他忽然觉得身心俱疲,觉得自己已是难以坚持下去。

云翀紧皱着眉头,忽然一把拉住萧白英就往外走,口中说道:“管他是神是鬼,小爷我都奉陪到底!我就不信偌大一个山庄说空就空了,走!就是把整个巴蜀翻转来,也要将人挖出来!”

山下的小镇熙熙攘攘,市井气息扑面而来,生动而踏实。镇上唯一的一家棺材铺里,伙计正靠在门板上打瞌睡,这门生意嘛,若是不这么清淡可就不大妙了。

云翀用五两银子叫醒了伙计,直接问道:“这几日可有人大量采购棺材?”

那伙计前一刻还对着银子两眼发亮,下一刻竟将眼睛挪了开来,眨了好几下,脸上一副见鬼的表情,说道:“这位客官,如今这个太平世道,既无匪乱也无瘟疫,一年到头也卖不出几副棺材,谁会闲得没事大量采购,买回去镇宅么?”

云翀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伙计说的话又有些刺耳,双眉一扬,就要发作,好在他涵养实在不错,哼了一声,便又问道:“那这些日子可有来历不明的生人来此?可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

“咱们这个镇子别看不大,只因有座‘天下第一庄’,那来来往往的江湖客每日里没有十个总得有八个呀。至于古怪的事情么,那倒是没有,有‘天下第一庄’在,哪个敢在这里搞鬼?”

那伙计的眼睛又盯在了银子上,回话时头也不抬,他语气中对白云山庄似乎并没有太多崇敬,只是也并没有畏惧或敌视。这倒有些奇怪,白云山庄乃是武林正道,百年来名声在外,向来也是行侠仗义,或多或少也有点护卫一方的意思,巴蜀一地的人总该对他们有些敬意才对。

这种细枝末节云翀一时没去顾及,又问道:“那你近日可曾见过白云山庄的弟子下山来?”

那伙计“咦”了一声,总算把银子收好不再盯着看,说道:“你这一说倒真是,往日里白云山庄的弟子总有隔三差五来镇上办事的,这段时间倒真的不见他们下山来了,就算不是到镇上来,但要往泸州去,这可是必经之路。奇怪,下个月不就是赵掌门大寿了么?居然不见有人下山采买。”

云翀略一沉吟,问道:“镇上的人平日从不上山么?”

那伙计白眼一翻,嗤笑道:“山上有宝贝么?没事上山做什么?”说着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一副惫懒模样。

云翀皱了皱眉,不过想着也问不出什么了,便挥手让那伙计自去忙。回头看了看萧白英,见他不知何时竟回了魂,正自蹙眉沉思,便问道:“你怎么看?”

萧白英摇摇头,道:“此事大有蹊跷,咱们多耽几天,仔细打听一下,人不可能毫无预兆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他这话跟废话并无多大差别,但是云翀也一筹莫展,除了用这样的笨办法还能怎么办呢?

这个名叫桐梓镇的小镇跟天底下所有的镇子一样,平凡普通,唯一不同的就是因为白云山庄的缘故,多了一些江湖豪客行走。

白云山庄实力强大,不说号令武林,但雄霸一方却是绝对没问题的,说是正道领袖也不为过,因此有许多的武林后进前来拜山,也有许多因某些难言之隐前来寻求庇护的武林同道,却几乎没有在江湖上声名狼藉的那些“武林败类”敢来放肆,因为白云山庄绝对不可能放过为武林除害的机会。

江湖上什么千奇百怪的人都有,或正或邪,亦正亦邪;有些人貌不出众,然而武艺高强,也有些人狂妄自大,却偏偏并没有什么真功夫;有些无名小辈故作轻狂引人注意,也有些异人心性异常特立独行,乃至外貌上也异于常人。

江湖中人虽然常常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短兵相接,但其实若是没有一身过人的武艺,多数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去招惹那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

或许这世上历经最多是非的所在便是客栈酒馆了,吃饭打尖的人总是比逛青楼赌场的人多了许多闲情,哪怕喝着劣酒,也总是有兴致说一些奇闻怪谈,祸从口出也就常常会得到应验。但有时,也会天降横祸。

萧云二人刚踏进一个小饭馆,脚步便齐齐顿住,因为他们都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个寻常饭馆中不寻常的气氛。一个饭馆,分明坐着客人,却既没有杯盏相碰之声,也没有交谈说笑之声,居然十分的安静,安静得可怕。

而就在他们顿住脚步的同时,饭馆中原本的几个客人忽然一起动了。

刀剑相交,掌风呼呼,这几人居然一开始便是拼命的架势,只一会儿功夫,便斗得难分难解。

萧云二人相顾愕然。

那小小的店面很快遭了殃,桌椅四散,门窗破损,甚至有一面墙也破了个大洞。店掌柜的立在柜台后面,手中兀自抓着一只笔,却是呆若木鸡,只是他运气不错,居然没有被误伤,待反应过来时,也来不及心疼财物,忙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那几人打着打着已挪到了街上,这小镇的居民虽然急忙躲避却居然并没有如何惊慌,很快空出了一大块的空地,有几个胆大的还远远站着围观。

毕竟都是真刀真枪的硬拼,终于有一人被砍断了一条手臂之后脖子也被砍断了,脑袋与身子只有一层皮肉勉强连接,甚是骇人。

杀人者手握一把鬼头刀,身形瘦弱,肌肤蜡黄,好似一个病夫,但他使的却是刚猛无比的一路“四十九式断魂刀法”,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他杀了一人后,拭了拭刀上的血迹,便倚刀而立,满眼漠然。

萧云二人悄悄站立一边,默默观战。直到这病夫模样的人杀了一人后,云翀才低声道:“萧兄,我若没有猜错的话,那人正是十年之前横行江北的‘鬼病夫’秦一洛。”

萧白英一愣,讶然道:“‘鬼病夫’秦一洛?他不是已被‘紫面侠’仇松除去了么?”

云翀沉吟道:“江湖传言确实如此,但当时他被紫面侠打落到长江里面,却是谁也不曾捞出他的尸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死没死,谁也不敢断言。我看那人形貌及武功路数,便不是秦一洛,也必定与秦一洛大有渊源。”

正说话间,那边有人胸口中了一掌,口中鲜血狂喷,看来伤势极重,那人以剑拄地,咬牙道:“姓杨的,你竟真的练成了这‘摘星掌’,好,好,好得很!”说完吐血身亡。

他口中那姓杨的相貌儒雅,一身书香气,像极了一位饱读学士,只是眼神冰冷,袖手站在一旁,那神态不像是刚杀了人,却像是才跟朋友喝了茶。

萧云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黑白先生’杨昌和?”萧白英语带疑惑,云翀却满是惊诧。

“黑白先生”杨昌和原籍会稽,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一甲进士,皇帝钦点的榜眼,只因自幼文武双修,因此虽然出自诗书世家,却也在江湖上颇有名气。就在十五年之前,不知什么缘故,他竟一把火烧了杨家祖宅,愤而离家,消失了整整十年,再出现时,便独自一人灭了山西六合派满门,用的便是传说中由狐林老人独创的一路“摘星掌”。此后他自号“黑白先生”,独来独往,行事忽正忽邪,捉摸不定。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他的人又到底是谁?

他们与擎云派白云山庄上下众人的神秘失踪又是否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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