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起骚动的韩田走后,甄选也进入到了尾声,一共两百来号人,只有十九个人合格,包括手持青铜剑的男人在内,他们被领到了城门底下,纪录档案信息。
负责记录的是一位相貌异常凶悍的文职人员,和外表不同,写得一手好字不说,还有一副玲珑心窍,和其他不苟言笑的军人不一样,此人对于这些合格者,并没有冷眼相待,客气异常,询问的问题简简单单,回答问题却是到了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程度。
有人问起,可以带家人吗,他回答,现阶段只能带一个,此后以军功换取,如果原先有军武经历,或者是特殊能力者,都可以视情况而定。
还有人问起,他们具体要做什么,他也如实回答,训练,然后打仗,赢了,从此荣华富贵。
至于输了,他没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也都明白,在乱世,不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还能怎么活?
以前试着苟延残喘过,结果如何?不照样被人剥削欺辱得厉害,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是个人都能悟出一个道理,真正跟你讲道理的,都是拳头足够硬的,比如徵煌,不愿意跟你讲道理的,那是只能够和他们这群手无寸铁的流民不讲道理的。
相貌粗犷,内心细腻,人如其名的刘景文,露出了一个足以吓哭任何顽劣小孩的温和笑容,冲着身前手持青铜剑的男人问道;“名字?”
气度清奇却不拘小节的男人,摁着圆珠笔,回答道;“斐文山。”
刘景文突然停下笔,激动的抬头,说道;“缘分啊,兄弟,咱俩无论是姓氏还是名字里头都有一个‘文’字,山又对景,你说是不是缘分?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和我说,只要不犯法,兄弟我一定帮你!”
刘景文高兴的开始嘘寒问暖,直接省去了不少敏感问题,惹来了不少羡慕而又嫉妒的目光,对于这群迫不得已参军的流民来说,虽然命运已经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但他们的前途仍旧未卜,如果这时候有一个靠背,对于自身而言,至少是先有了立足之地。
叫做斐文山,手拿青铜剑的男人,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不冷不热的嗯哦应承着。
可以说刘景文在拿热脸贴冷屁股都不为过,对此,刘景文倒是没有怎么在意,反而说得更加起兴,不少通过测试的合格者,为这个白白长了一张凶悍脸孔的记录员暗自打抱不平,心想,这斐文山简直不识好歹,占着自己的能力值更高一些,就目中无人,以后一定被拾缀得很惨。
就在刘景文孜孜不倦的讲到了徵煌这几年发生的奇闻异事的时候,宋承祖很快回来,他一脸的阴郁,而且只有他一个人,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与愿违的事情,二话不说,撂下都统的命令一句话,然后就带走了一半人数,坐上大巴离去。
路上,出于好奇,斐文山还是问了山大王的去向,宋承祖的脸色不太好,但斐文山此前表现出来的素质,还是值得他另眼相待的,此刻苦着脸,说了一句韩田被分配到了其他部队之后,就不在愿意透露什么。
宋承祖有苦自知,当初军职改散的时候,正是他荣升三连连长的时候,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挪了位置,还好自己有些带兵的本事,不至于落到无权无实的下场,只是当初分配军资的时候,他宋承祖占着自己手下的精兵,抢了大批武器,丝毫不在意那些横空出世的能力者,当初年轻气盛,觉得一个人的能力再强,还能快过子弹不成?
结果,还真的有人快过了子弹,让他悔恨不已,如今想组建一支特殊的分队,上头密令是一回事,更多的还是想亡羊补牢,弥补一些过失。
众人来到一处军营,驻扎在城墙西面,人数说多不多,只有六十几人,两个排加上后勤人员,不足一个连队,这几年,随着能力者的部队越来越趋于成熟和正规化,其战略价值早就超过了‘冷’兵器。
有一位军武专家曾经把世界文明的变迁,划分成了三次兵器的进化史,第一次是青铜器和铁器的锻造技术现世,第二次是火药枪械取代了弓戟剑矛,至于第三次,则是人类自身成为了武器,大有要取代火药的趋势,特别是那些本就擅长单兵作战的特种军,如果得到了某种特殊能力,那么其价值,一个人就可以堪比一个排甚至是一个连队的作用。
以前宋承祖不承认是因为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一颗子弹下来,你该留血还是得留血,没差,直到自己的部队不断被人挖墙角,十去二、三,还有一次红、蓝军演的时候,有一个还没有及冠的少年,成功绕过了层层包围圈,袭杀了他们蓝军的将领,成为了新的都统,爬到了他上头,他才不得不承认。
刀是冷的,火药在没有引燃之前也是冷的,只有人体,才始终是热的,冷兵器一说,当时得到了无数人的如同。
下了车,众人难掩心中的激动和惶恐,只有宋承祖,郁郁寡欢,就连在路上遇到部下的时候,也没有心情回以军礼。
反而在后头的斐文山,对于军人似乎天生有尊敬,双脚踩立正,挺立起胸膛,重重的甩手到额头边侧,然后,很快又恢复到了一副拖拽着青铜剑,吊儿郎当的模样,有点像新兵卒子,故作言笑不苟的同时,又能立刻露出马脚。
宋承祖没来由的一阵感慨,突然搂住了斐文山的肩膀,叹息复叹息,“唉,老子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一个带着老子翻身的人物,你说怎么就被都统给瞧见了呢,还好那小子答应我带走一半人,出事情他担着,不然这买卖得赔够家了。”
徵煌设立十二支部,每一支部又分为正规军和独行军,正规军相对复杂一些,往下,还有特种部队,空军陆军等兵种,至于独行军就相对简单一些了,这是为没有战斗经验的能力者设立的部队,少了很多军队的规矩。
十二支部不设军职,没有军衔,只有统领支部的都统,以及副都统数名,再然后是各班班长,算是有权无实,穗国改散军职,这种明着要大换血,替用能力者进入部队的举动,刚开始的时候确实闹出过不少问题,但久而久之,能力者的作用越来越明显之后,这种问题也就越来越少了去。
而且部队终归还是部队,也不会因为少了军衔就失去规矩。
“你和韩田不是认识吗?以后要记得多有来往。”宋承祖说道,显然还在惦记着韩田,并不死心,简直比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还要更加让他念念不忘。
身边的年轻人虽然也还不错,但顶多也就还不错而已,那个叫韩田的,才是真正的大才啊,就这么失去了实在可惜,其实他宁愿不要这些人,不要这个叫做斐文山的,也想换回韩田,可惜,即便军衔不在了,可权限还在,十二支部的都统不是他能够许逆的。
“狗腿子而已,不是什么很要好的朋友。”斐文山笑道。
宋承祖不以为然狗腿子的称呼,觉得韩田只是心气高了一些而已,并无恶意,于是继续说道;“那也是交情啊,这韩田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薄情寡义之人,以他的能力,只要战事一起,肯定能够平步青云,你继续跟着他,不会是什么坏事。”
斐文山正在观察着军营,听了一半,觉得是没错,于是就点了点头。
“好好好,这就好,以后就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哪里还需要分什么大小,这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官威了,想要什么,就凭自己的本事去拿,你总有一天也能踩在韩田那小子头上。”宋承祖哈哈一笑,觉得又有了希望,于是就激励道。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一栋平矮楼房底下,都不用等宋承祖招呼,自有一位精壮的汉子,屁颠屁颠的跑来,行了一个郑重其事的军礼,说道;“承哥,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好了,你们以后就在这里住下吧,这位是你们的班长,伍稻,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他,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开始进入训练。”宋承祖说道,对于这批能力者,他还是很寄予厚望的。
接下来,宋承祖走后,伍稻带着众人来到了宿舍,十九名合格者,来到这处军营的,一共有九人,加上伍稻,算是十人一班,分成了两间房,却不是五五,而是四、六,而且六人间明显要比四人间狭小很多,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以副都统的重视程度,斐文山住入四人间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那一位年纪最小的,十二岁的小鬼,也能住进去,有人就不服了。
开始时是和善的问起伍稻理由,伍稻哈哈一笑,也不做过多解释,大致的意思是,副都统之前已经说过,需要什么就凭自己的本事去拿。
于是乎,少年成为了众矢之的,可怜巴巴的缩在墙角,听着几个彪蛮的汉子围在一起,吵吵嚷嚷的争抢床位,看了少年离开四人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其实他们一群流民,对于住宿并不怎么在意,主要是四人间能够接近伍班长,才是重点。
斐文山并没有什么兴致加入争执,拿起青铜剑,直接离开了宿舍。
惹来了不少阴霾的目光,甚至有人悄悄吐了一口口水,显然已有积怨,对于这个只不过是能力值高了一点,运气却好到爆的年轻人,他们有心不服。
伍稻看在眼中,没有说话,笑看争执不休的众人。
斐文山朝着训练场走去,属于宋承祖统领的这一支部队,独行军本来就没有几个,除去他们,原先就只有七个人,组成了一个班,所以这处军营,罕见的以正规军为尊。
训练场上,基本上都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的编队,在资源极其稀缺的情况下,别说实弹,就是打空包弹都难,他们只能做些常规的体能训练和近身格斗。
以军体拳为主,辅以关节锁技,主要针对一些力量型能力者,力求不让对手有施展能力的机会,斐文山看得出神,蹲在一旁,大有一副要偷师学艺的意思。
组织训练的汉子,生得精瘦,却尤为精神,好像一身的力量都内敛在身体里,要是爆发,足可挑翻四、五个高大的壮汉,他认出了斐文山,那个被宋都统勾肩搭背的能力者,直接视而不见。
正规军和独行军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十二支部一向如此,到了他们这里也是一样。
斐文山突然一阵失神,蓦然抬头,一排秋雁南下,突然四散八方,赤耳的警报声,顿时回荡在整座徵煌城中。
在这一刻,整座军营,除了斐文山这一个‘外人’之外,所有人立刻狂奔起来,直奔各自班所在的团队岗位。
除了警报声和暴雨倾盆一般的脚步之外,就再也听不见其他多余的声音。
好一个离阳秋分,这姗姗来迟的肃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