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的笑话都行,冷笑话也行。”
黄亮有些懵,愣了一愣便开始一本正经地讲笑话.
“有两个一道菜朋友一块儿去吃饭,说好均摊餐费,于是他们就点了一盘烤鸭,这只烤鸭的两只鸭腿大小姐不一样,于是其中一个人就找服务员理论,但是他的朋友却说这样很没有礼貌,所以他不再追究,拿起筷子就夹了那只大鸭腿。‘哦,天哪’朋友尖叫,‘你怎么这样没礼貌?’‘好吧,’他没有把鸭腿放回去,只是问,‘如果让你先选,你会选哪一个?’‘当然是小的那一只,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他听了之后,嘿嘿笑了,‘那不就结了。’”
黄亮说完,自顾自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见邱女士仍然面无表情,觉得尴尬冷场,“要不,我再换一个。”
“从前……”
黄亮讲着讲着,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下午。
最后黄亮笑得趴下了,笑不动了。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笑话都讲完了,对不起,我……我讲不动了。”
“小伙子,现在你心情好点了吗?”
黄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你是在撇开我的注意力。”
邱女士点点头:“我看你很不开心,可是小伙子,这世上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不开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黄亮望着他,忽然自嘲地苦笑。
在一个饱经风霜的过来人面前,他的问题不过是吃饱了撑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班门弄斧,背后的目的,早已被看得精光。
“您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在怎么厉害,终究只是一个独居老人,和曾女士一样,我最希望的是我的儿子能来看望我。”
“您有儿子?”黄亮皱眉,这跟他调查的资料不一样,“您能的儿子在哪儿,他为什么要把您送到疗养院?”
“瞧你,还是沉不住气。”邱女士面带微笑,“你要是一直这样,我怎么把财产给你呢?”
“你说什么?”黄亮好笑地问,“你放着自己的儿子不管,要把财产给我!”黄亮也算见过世面,怎么看能看不出这是个诱饵。
邱女士面带微笑:“我很羡慕曾女士,至少她还有盼头,而我却连盼头都没有,我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我甚至没有结果婚。”她说着说着,笑容减退,面部肌肉开始抽搐,“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手上的债据。”
果然!
黄亮的脑子瞬间敲响警钟。
“那就是您的财产吗?”
“是的,那是我唯一的,也是我所有的财产。”
“那一定不值钱吧。”黄亮笑着试探,“不然您也不会住这里。”
邱女士深笑着盯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清楚。”
黄亮听到心脏咯噔一声,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看穿了。
在一个年龄大三倍的老人面前,他只不过是一个穿开裆裤的小毛孩,道行太浅。
黄亮也不拐弯抹角。
“您把债据藏哪里了呢?”
邱女士愣了愣,微微一笑:“小伙子,你比我想象中更灵活,我很欣赏你,这段时间,你扮演好儿子的角色,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您有那样一笔财富,却要住在这里!”
“那又怎么样,再多的钱也买不来一个丈夫和亲生儿子,我为了钱,浪费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时光。”邱女士长叹一声。
“你本来可以过得更好。”
“你知道,有钱却不能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比贫穷更加煎熬,我还要不停地装老年痴呆,为的就是躲开大小姐的锋芒。”
“如果这笔钱是痛苦的根源,你为什么不把债据交出去。”
“你以为把它交出去我就能安享晚年了,”邱女士冷笑,“反正我的经验告诉我,这不可能,我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这一切都是因为管氏。”她蓦然发怒,捏起的拳头狠狠一捶,恨意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
“其实,大小姐没有这么冷酷。”
“是吗?那他为什么派你接近我?为什么要把控制起来?”
“你……你知道了?”
黄亮咋舌,这老人比他想象中可怕十倍。
“是啊,所以我只能装傻。”邱女士苦笑,“为了让你相信,我还故意尿床了呢……”
她呵呵呵地笑起来,像是聊着很有趣的家常。
黄亮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因为他无法跟上这老人的逻辑。
跟管雪打过交道的,都是难以捉摸的怪物。
“又在盘算什么?”
“啊?”黄亮惊笑,“没有没有……”
“收起你的小九九吧,债据一定会给你。”
“是是是……”
黄亮假惺惺地陪笑。
骗傻子呢?
“你不相信我。”
“啊?”
老太太眼睛还挺毒。
“您这耍我呢?”黄亮苦笑,“既然知道我是大小姐的人,怎么可能把债据交给我?”
邱女士面带微笑,刚要开口,曾女士就推门走了进来。
她朝这边望了一眼,突然愣住。
“阿邱,你能说话了。”
“曾美女,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嗨,客气什么?”曾女士捋了捋鬓上的几缕白发,“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我儿子要来看我了。”曾女士眉飞色舞,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在炫耀着什么了不得事一般。
黄亮也不由替她开心,可是脑筋一转。
我了个去,他儿子,不就是那个上班时间开房的那位吗?
“我得赶紧收拾收拾,再过十分钟他就该到了。”
黄亮一听,立即想撤。
“别走啊,留下来见见我儿子,”曾女士骄傲地说,“他本事不小,我让他把你的工作安排了。”
“真不用,我还能养活我自己。”黄亮笑着走了出去。
可是他也不放心,于是躲在暗处观察情形。
果不其然,一个穿长衬衫的中年男人躲了进去。
黄亮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和那个趾高气扬的陈主任对上号。
他关上了门,黄亮便悄悄走到门口,把耳朵贴过去。
“儿子,来来来,吃水果。”
“……这位是就是邱女士吧,不知道住这儿长时间了?”
“她来得比我久,对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点心?”
“我看着条件也不怎么样,不如我把你们接到我那儿去住,这样一来也方便。”
“还是我儿子孝顺,行行行,我这就收拾行礼,你等我一会儿……”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看来这一趟,姓陈的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啊……
等他离开之后,黄亮拎着袋糕点去探望他们。
“这是干什么,来来来,我来帮你。”黄亮放下塑料袋,上前接过半个人高的行李箱。
“你这位要把它搬哪儿去。”
“下楼。”
“下楼干什么?”黄亮状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儿子要开车来接我。”曾女士一脸兴奋,“我很快就要去住豪宅了,你也别带羡慕,对了,你也劝劝阿邱,我怎么说她都不停,跟我一块儿去多好,吃好的住好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心里不要又什么疙瘩,我把她当朋友,又不是来和她比较。”
黄亮笑着建议:“您行礼不如先放这里,等您儿子来了,在让他来搬。”
“嗨,干什么那么麻烦,这样一来,他要停车还要上楼,不如我把行礼搬下去等他,这样方便又省力。”
黄亮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帮你搬吧,反正我有力气没处用,呵呵呵……”
黄亮上前抢过行礼,朝着邱女士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奈地把行礼搬出去,过了一会儿,等他回来,邱女士仍旧以同样的表情坐在那儿,跟木偶似的。
房间里静悄悄的,黄亮也不知道怎么就伸出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当我死人!”
“我真怕您出事。”黄亮舒了口气。
“快了。”邱女士脸色凝重,“我躲了这么久,还是被发现了,刚才那个人是冲着我来的。”
“我也看出来了,这小子,本事不大,胃口不小,也不掂量自己多少斤两。”
“我看他是有备而来。”
“你有什么打算?”
“帮我找个地方,要隐蔽一点的,我得重新躲起来。”
“你相信我。”
“我都这把年纪了,要那债据也没用,可我也不想让他落到那些人手里。”
“可我是大小姐的人哪,你怎么就……”
“呵……”邱女士冷笑,“我们不谈这个话题了,你赶紧找地方吧。”
“好。”
黄亮刚站起来,曾女士又气喘吁吁地推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黄亮虽然不意外,还是假装奇怪地问:“您怎么回来了?”
曾女士不理他,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推,两三步走到邱女士床边。
“阿邱,你再考虑考虑,你不去,我一个人住那儿也没意思,说不定还要受儿媳妇的气,你跟我一块儿就当是帮我。”曾女士说着便拉起了她的手,眼神陈恳又带着点恳求。
邱女士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木偶。
黄亮立即分散她的注意力:“曾美女,你跟她说什么,她也听不到,我真得带她上医院去看看。”
“这怎么一回事?”
“……她的情况很反复。”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刚才恍恍惚惚的。”
“曾女士,你先休息着,我这就带她去医院。”
黄亮说着, 找了把轮椅,慌里慌张地把她推出门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 透露着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地方不能再呆了。
黄亮推着她进了电梯,先是按了第一层,但是想了想又按了第二层,电梯停在第二层的时候,他推着轮椅出去了。
在电梯外站了一会儿,看到电梯重新升上去,才走向楼梯。
他想把轮椅搬下去,老太太突然站了起来。
“我不是瘸子,还走得动。”说着就扶着黄亮,一步步走了下去。
黄亮拦了亮出租车,司机问他们去哪儿,黄亮也说不上来。
他忽然想起来,别墅卖了,他也没地方去了。
“长山路百货商场。”邱女士忽然主张。
于是司机就把他们带到了那儿。
“那后面有见宾馆,位置还不错,可以住一段时间。”
“哦……”黄亮不由摸向口袋,忽然发现,身上就剩两百块钱了,付了打的的钱,也就只够住一晚。
黄亮只是把这儿当成暂时落脚的地方,安顿好她之后,立刻打听大小姐的消息。
好不容易打通了老宋的电话,可是他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
老宋说,会把钱打他卡里, 可是黄亮在银行门口等了一下午,直到银行下班,他也没等到那笔钱。
他去管氏商场,看到的是暂停营业的牌子。
管雪像是一下子蒸发了似的,所有人都当了逃兵,有计划地撤退了,就他一个人傻乎乎的冲锋陷阵,还觉得自己是个大英雄,却不知道,早就成了一个冤大头。
黄亮坐在门口抱着脑袋叹气,天黑了,他回到旅馆,拿着包烟,跟老板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觉得记账没什么指望,就想着打工抵放房费。
说着说着, 老板忽然问了一句:“是不是钱不够?”
黄亮还没来及回答,老板娘就拿着铲子走了出来。
“聊什么天,还不进来帮忙,我可不打算花钱雇人。”
黄亮一听,立即识趣地上楼了。
他在房间里打了个地铺,半夜邱老太不停地咳嗽,黄亮只能强撑着眼皮,帮忙端痰盂送水兼带着捶背。
我去,这不给人当孙子吗?
第二天,黄亮睁开眼一看,已经是中午了。
他本来想走,却被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