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谷怒视阿旌,双眼冒火,他的内心恨透了阿旌,他本来是高高在上的圣男,他的阿静本来只属于他一个人,就是这个人来了之后,一切都开始改变,他所拥有的都失去了,他怎么能不怒视他,他的仇人?
阿旌道:“我们不会走,我已经把这里当成了我的家,我要在这里度过一生。阿谷,我并不想与你为敌,希望你能体谅我。”
阿谷好笑道:“我体谅你?那谁来体谅我?”
阿旌道:“是我对不起你,阿谷。”
阿静这时插进来道:“不,阿旌,你没有对不起他。爱,是你情我愿的事,没有谁对得起谁,或者对不起谁。”
阿谷转向阿静看着,他那红红的眼睛突然又再变得温柔,不禁吐露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来,道:“阿静,我是那么的爱你,你就不能把你的爱给我吗?”
阿静道:“阿谷,这不是给不给的问题,而是给不给得了的问题,你懂吗?”
阿谷温柔的眼神中透露出悲伤来,但是他不放弃,他不承认道:“我不懂。为什么你给得了他给部了我?我恨他,他只是一个外来者,凭什么能享有这一切?凭什么?”
轮椅先生冷冷道:“因为这是命!”
阿谷哈哈大笑,道:“命?我从来不信命,我相信我自己可以改变命!”
轮椅先生内心一阵感叹,曾经的他也是这么认为,却只是落得个双腿残废,躲在这山谷中度过下半辈子,劝道:“孩子,放手吧,等到你失去一切的时候,你后后悔,抱怨终生!”
阿谷道:“你们别说了,说什么都没有用!”
轮椅先生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阿谷道:“你们为什么还不走?”
阿旌再次声明道:“静谷村已是我的家,我不走,我和阿静都不走。”
“你们走得了吗?”一个冷笑的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这声音夹杂在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中,却又显得中气十足。
坐在高处的阿谷狡黠的笑着,轮椅先生道:“阿谷,你是不是勾结外人?”
阿谷道:“我只是借助一下他们的力量。”
“哈哈哈,孤魂剑,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一个道士打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江湖中人。
阿旌浑身一震冷颤,连声音都哆嗦道:“云鹤道长,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云鹤道:“整个武林都是我的,你说呢,侄儿?”
阿旌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万万没有想到,连自己唯一安身立命的地方都被他找到了,道:“既然你称呼我为侄儿,就应该放过我,我已无心再入江湖,不在与你为敌。”
云鹤道:“侄儿,我本想答应你,可惜今时已不同往日。”
阿旌一动不动,站在那有好一会儿,道:“你要逼我与你为敌?”
云鹤道:“不错,我给你一个选择,要么效忠于我,我没有后代,就只有你一个侄儿,我死后,武林盟主的地位自然是你的;要么与我为敌,不得好死。”
阿静这时道:“阿旌,他是谁?”
云鹤早已把场内的所有人看过一遍,笑了笑道:“我是他的亲叔叔。”然后又明知故问道:“侄儿,这个是我侄儿媳吧?”
阿旌道:“你的条件,我要考虑,等我考虑好后,再答复与你,如何?”
云鹤道:“好,你要多长时间?”
阿旌道:“一天。”
云鹤道:“明天这个时辰,我再来。他们所有人不能离开一步,必须待在这里。”
阿旌道:“你必须答应不管我是否答应你,你都不能伤害他们。”
云鹤道:“我不能答应你,我已经够宽容你了,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阿旌只得让步道:“好吧,你可以走了。” 云鹤想不到他还是如此怠慢自己,“哼!”了一声,带领江湖人士往外走。
阿谷站起来道:“金盟主,你不能走,你答应过我的事,要说话算话。”
云鹤反问道:“我答应过吗?你一个无名小卒,值得我答应吗?反倒是你自己,如果还不跟我出去,说不定下一刻刀就砍到你身上了。”
阿谷无奈,只得跟着云鹤往外面走去。
围在外面的人没有动,依然把静谷村的祠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夏日的骄阳无情的释放出热量来,同时,释放的还有隐藏在日光中的杀气。
等云鹤的人全部撤出去之后,阿旌走到轮椅先生面前,道:“前辈,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轮椅先生道:“你还记得我那天晚上的话吗?如果那个时候你答应让我传于你我平生所学,现在倒可以与他拼上一拼,只可惜那时你不听我言。”
阿旌道:“即使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前辈,我们还有其它的办法吗?”
轮椅先生道:“这个人,我倒是听阿谷说过,剑术之高,不可莫测,纵使我们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我尚不知他的为人与德行。”
阿旌道:“云鹤颇受江湖人尊敬,一直行侠仗义,威望极高,但是城府极深,曾经为了报家族之大仇隐忍数十年,与仇人之子称兄道弟。”
轮椅先生脸上不禁变了色,道:“他是不是姓金?”
阿旌奇怪道:“前辈怎知?”
轮椅先生慌忙掩饰道:“我只是恰巧猜中罢了。”
二人默然不语,纷纷思考对策。
云鹤走出祠堂,阿谷跟在后面,他颤颤巍巍的跑到云鹤旁边,不解的问道:“云盟主,你为何还要给时间他考虑,不直接杀了他?难道你是怕了他?”
云鹤冷笑道:“你不怕老夫杀了你,敢这么跟老夫说话?”
阿谷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怕死又有何用,怕死只能证明我胆怯,还有什么资格来做事。”
云鹤道:“老夫倒是小看你了,算你还对得上老夫的眼。”
阿谷不放弃道:“那云盟主是否可以解释我的问题。”
云鹤道:“老夫一进去,就把所有的人看了个究竟,其中,有一个坐轮椅的人,风雨不动,稳如泰山,是以老夫不敢轻举妄动,待老夫下次试试他。”
阿谷道:“那是我叔叔,他双腿残废,我从未看见过他使过一招一式,又怎敌得过云盟主?”
云鹤道:“他是你亲叔叔?”
阿谷道:“不是。”
云鹤道:“你知道他的来历,他的真实身份,他为何会到静谷村隐居。”
阿谷惭愧道:“不知道。”
云鹤道:“那你知道他使什么武器,剑,刀,还是什么。”
阿谷道:“也不知道。”
云鹤道:“年轻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夜晚降临,阿旌对于全村数百条人命全部系于他一身而拿不定主意。祠堂后面有一个安静的小院,阿旌在小院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石头砌成的台阶冰凉。
背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阿旌回头望了一眼,是阿静,他所心爱的人儿。他不禁微笑了一下,三十笑容里掺杂着无奈与不安。阿静伸出一只手,在月光的映照下,如象牙一般。阿旌也伸出手握住了这只白净的而光滑的手。他感觉得到,握住的不仅仅是一只手,更是勇气,面对一切都不会畏惧的勇气。
“阿旌,你要相信自己,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阿静也坐在阿旌身边冰冷的石阶上,她的一只手仍然放在他的手中,握得更紧了。
“我知道。”阿旌望着阿静的眼睛道。
“静谷村的人不是怕死之人,你始终不应该忘记这一点。”阿静一改刚才的温柔,严肃认真的说,“所以,你大可不必为他们担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们都像我一样相信你。”她已经抱住了阿旌。
阿旌不再犹豫。
清晨,太阳将出未出,天已大亮。初秋的寒气沁入阿旌的皮肤,他一个冷颤醒了过来,阿静靠着他的肩膀依然沉沉地睡着,那么安详。他抬起头,看到轮椅前辈就在不远处,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东方,眼睛中似乎有东西闪闪发亮。
“太阳即将挣脱地平线,升上来了。真美!”轮椅前辈突然说。
阿旌也望着东方,东方的云金黄金黄,似金子,但他一句话不说,他并不知道轮椅前辈说话的意图。他只是望着太阳一点一点升起来,先是露出一点,接着慢慢地越露越多,半个身子都跳跃了出来,最后,一下子完全脱离地平线,高高的盘踞在世人的头上。
“此时,是不是晒太阳的最好时光?耀眼的阳光是不是可以将身上的寒意驱逐尽?”
“阿旌以为一杯茶后,阳光才会温暖,寒意才会驱尽,而现在只是刺眼,寒意不会消失。”
“那我们何不去饮一杯茶再来,此地寒意甚弄啊。”
“大战即将来临,前辈还有心思喝茶?”
“难道你没有?”
一语点醒梦中人,阿旌明白自己的紧张。他放松下来,把阿静抱进祠堂内生火的地方。祠堂内多处生着一堆火,有的火上面架着漆黑的茶壶,烧开的水不断冲撞着茶壶盖。
阿旌安顿好阿静后,在轮椅前辈对面坐了下来,各自安静地端着自己的杯子喝着刚烧开的清茶。一盏茶后,轮椅前辈放下茶杯,自己推着轮椅慢慢走大小院中去,阿旌好奇的跟了出去。
“现在太阳是不是很温暖?”轮椅前辈突然问。
“前辈到底想告诉我什么?”阿旌开门见山问道。
轮椅前辈微微一笑,又转换话题,道:“你有没有自习观察谷中树林延伸的方位?”
“树林不是沿着河边在生长吗?”阿旌不明所以的回答道。
“你知不知道树叶一般朝哪个方向生长?”
“有太阳的一方。”
“开始明白了我的意思吗?”
“阿旌不明白,请前辈明示。”
“那你再想想。”轮椅前辈背过身去,好像在地上写着什么。
阿旌顺着轮椅前辈的所问和自己的所答,来猜测其中的意图。轮椅前辈已转过身来,微笑不语。
突然,阿旌拍着自己的脑袋叫道:“万物的生长都有规律,对不对,前辈?”
轮椅前辈让一看自己写下的字:剑道法自然。然后解释道:“自然万物生长都有规律可循,这种规律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人所有的一切,无不是依靠着、模仿着自然,剑客所追逐的剑道也不例外,一个优秀的剑客,必然要在自然中学剑。”
“阿旌虽然明白了这一点,可已多日不曾握剑,恐怕……”
“虽未握剑,实仍未往剑,这些日子,你的剑道学的还少吗?”
阿旌的心思又一次被点破,他忽然像从睡梦中醒来一般,明白了轮椅先生的意思。
清晨,又一次清晨,尽管江湖中有无数个清晨,但这个清晨并无特殊之日,一如往日。
太阳依然缓缓升起,依然有和煦的风吹过。祠堂的周围,升起平常人家应有的炊烟,炊烟中有一股家的味道,夹杂着粥、鸡蛋、米饭、饼的香味,一缕一缕,缓缓飘入祠堂里静谷村村民的鼻子里。接着飘来的还有酒香,浓浓的、醉人的酒香,弥漫在整空气之中,仿佛吸了一口都会醉倒。
这样的清晨又开始有了特殊之处,好像一个远游的游子在清晨突然踏上了家乡的土地,看到了家乡的炊烟,闻到了久违的家乡的味道一样。
这样的清晨,又怎能不让饥肠辘辘的静谷村村民们心思动摇呢?
就连阿旌,差点也忍不住了。好一个“四面楚歌”,更何况他还不是西楚霸王,他想到。
阿旌忽然想到了他的剑,孤魂剑,已经被长江所吞噬。多么好的一把剑,陪伴了他多年,犹如他忠实的朋友,他只能感到一阵阵惋惜。
没有剑,又如何与云鹤相争,如何保护静谷村的村民?或许,这是他应该担心的第一个问题,他必须面对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