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的剑已经刺了过来。
雨一阵一阵下下来,风一阵一阵吹过来。天上乌云满布。两岸的青山似乎在雨中摇晃,而江岸却只是隐约可见。只有一艘孤船在江中飘荡,而船中的人都已受伤倒在甲板上。
一滴雨从船的桅杆落到甲板上,云鹤的剑已经刺到了。
剑到,人亡。
孤魂剑尽力躲开,他的身体在死亡面前已经不听使唤,如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剑刺过来时,依然如此。
严小霞,不,应该是唐若水冲了过来。刚才的她在云鹤的手指下还不住颤抖,现在却动如风,行如电,她以比云鹤剑还快的速度冲了过来,挡住了刺来的剑。
爱情的力量总是伟大的惊天动地、鬼神哭泣,让人在瞬间爆发出鬼斧神工般的潜力,足以挡住世间的一切。
唐若水死了,连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就死了。如果说她死前是唐若水,那么她死时就是严小霞。孤魂剑以这样的想法痛苦的看着死去的严小霞,如同看着他心爱的剑。他心爱的剑就在他的旁边,而他已放开那把剑,任其孤独的躺在他的旁边。他的手,已经抱住了严小霞。他舍不得放开。
蓝晓田已经挺起胸膛站了起来。叶小雨也站了起来,她为这个女孩的勇敢而深深佩服,更为这个女孩为爱的牺牲而勇气倍增。
唐如柳也站了起来,她的内心是高兴的,她的情敌已经死去,她的内心在感谢着云鹤。然而,她的内心还有一种想法,她同时也是愤怒的,她的姐姐被唐家的仇人杀了,她要报仇。但矛盾中的她还是站了起来。
孤魂剑也站了起来,他静静的放下抱着的唐若水,拿起旁边的剑。
所有的人都向云鹤围过去,准备决一死战。连华山岳掌门也围过去,没有一丝畏惧。
云鹤大笑道:“哈哈,都过来受死吧,省得老夫多动几次手,浪费力气。”
岳掌门愤怒的骂道:“云鹤,岳某曾敬你是个英雄,就当岳某瞎了眼。”
云鹤悠悠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指责老夫。”
岳掌门道:“哼!”第一个仗剑向云鹤攻了过去。
云鹤轻而易举化解岳掌门的攻势,一剑刺向他的胸口。蓝晓田剑一伸,挡了开去。唐如柳的剑已经由下向上看向云鹤的臂弯。叶小雨手中已经捏了一把银针,准备瞅准时机全撒向云鹤。
云鹤却应对自如。任凭几人如何配合,如何进攻,云鹤都能一一化解,甚至逼得他们撤招自保。
雨渐渐小了,风渐渐熄了,船似乎驶入了一个避风的地方,继续向前驶着,而且没有人注意。
唐如柳等也渐渐不支了,本已受伤的他们在经过几十招剑招后疲态尽露,破绽越来越多。只有蓝晓田还在力战,他越战越勇,剑招缜密,如狂风暴雨般涌向云鹤。然而云鹤的防御却如大地般坚固,无论洪水如何凶猛也奈何不了大地。
蓝晓田最终也开始变慢,他突然发现,云鹤的剑术实在是高深莫测,自己那曾引为得意的剑术在云鹤面前简直如小孩耍戏一样。
他一剑攻了过去,然后镇定自若道:“云鹤,想不到你剑术如此精进。”
云鹤还了一剑,道:“唐天蓝,我们金家的剑术本来就天下第一,更何况还有我二十年的苦练,只可惜这些年你并没有看出来。哈哈!”
蓝晓田的手腕已经被云鹤的剑划中,剑当啷一声掉在甲板上,他用手捏住正在流血的手腕,以一种受死的姿态迎接云鹤的剑。
云鹤看着面前的蓝晓田,也就是唐天蓝,如同猫看着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老鼠,道个:“唐家的剑法本就是偷的我们金家,你又怎敌得过我,师兄你就乖乖受死吧。”
孤魂剑道:“云鹤,我已经看出了你剑法中的破绽,金家剑法也没什么了不起。”
云鹤道:“哦?那你何不试试?”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连剑都没动一下。
不动,就有如泰山一样的气势,孤魂剑感觉到那气势的沉重,压得他的剑一寸寸往下落。
他闭上眼睛,使出了唐门地下洞中的那三招中的第一招。
他已经拼尽了全力,一剑刺出,如雨中劲风,袭向云鹤。
云鹤连眼睛都直了。然而剑要到他脸庞之际,他又以同样的步伐向后退去,这次不是慢,而是快。快得不可思议,但是依然是一步三尺,不多不少。
退后了大约九步,便稳稳站住。
孤魂剑的剑也恰好在九步的时候停住,再没有后续之力继续向前刺出一分。
闭着眼的他使出了第二招,紧接第一招,浑然天成般的使了出来,剑尖斜向下横着削出。
云鹤身体突然向前倒下,避开一般人认为的无后续之力的一剑,准备还击。
孤魂剑使出了第三招,剑尖突然向内,朝自己刺过来,而云鹤刚好在避开自己后处于自己与剑之间,云鹤的剑因太长无法缓过来。
哪只云鹤突然从长剑的剑柄中抽出一支寸许长的匕首隔开他刺过来的一剑,然后一个翻身,已隔孤魂剑三丈远。
孤魂剑睁开了眼,看着云鹤,很是无奈,但是他不会认输。
云鹤道:“果然是好招,如果不是你尚生疏,如果我依然以金家剑法来避开你的那三招,我已经死了。”
孤魂剑叹了口气,无奈道:“可惜你没死。”
云鹤道:“我没死,那你得死。我不能让你活着超越我!”
叶小雨突然道:“你不能杀他!”
云鹤道:“唐天旷不能杀自己的儿子,难道我不能杀一个陌生人?”
叶小雨道:“你能杀陌生人,但你不能杀一个亲人!”
云鹤道:“亲人?哈哈,我一个亲人也没有,我的亲人都死了,都被武林名家唐家杀死了。”他的笑声中充满了痛苦和悲伤,似乎在讲述着一件血腥而残忍的往事。
叶小雨看着云鹤,没有一点表情,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一字一字道:“我姓金,叫金寒秋。”
云鹤道:“你拿什么来证明?”
叶小雨拿出了一个玉造的小剑,通体透明,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绿光,小巧精致,剑的一面刻着“金”字,另一面刻着“秋”字。
云鹤激动的望着叶小雨道:“你还活着。”
叶小雨道:“我活着。”
云鹤道:“活着就好!我找了你二十年,想不到你在这里!”他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东西在闪耀,接着一滴无人察觉的泪水流了下来。
叶小雨道:“你的确想不到!我也想不到你要杀自己的亲外甥!”
云鹤痛苦道:“我是被逼的,我们金家要崛起于江湖中,恢复当年的霸业,必须铲除异己。”
叶小雨反问道:“难道你的亲外甥也是异己?”
云鹤道:“他是唐家人的儿子,不过只要他答应不与我为敌,助我一臂之力,我一定好好待这个亲外甥。”
叶小雨道:“要是他不答应呢?”
云鹤冷冷道:“那我就没有这个外甥。”
叶小雨说出了在唐天旷面前没说的话:“你们为了地位、为了名誉,竟置亲情于不顾,这样的地位名誉又怎能另人信服?”
云鹤道:“江湖之中,没有情,只有剑。”
叶小雨狂笑道:“好一个没有情,只有剑。那我就先成全你吧!”她不知何时手中已捏了一根细针,扎向自己的太阳穴。
却没料到云鹤一剑将细针砍掉,如刀斧劈柴一样麻利。
云鹤傲慢道:“金家从无自杀懦弱之人,也包括你!”
叶小雨吼道:“你要我怎样才肯放过他?”吼声中带着诉说不尽的母爱,如同是大地发出的一般。
云鹤道:“素为兄不能满足你,我们兄妹二十年不见,待我先解决掉这些阻碍我们金家霸业的人,再来与你好好叙叙兄妹之情。”
蓝晓田好心道:“云鹤,你们金家要想再次称霸武林,不能如此做。武林之中讲的是信义……”
“住口,金家人怎么做不需要你来操心,你先担心的应该是自己!”云鹤道:“如果你们想活命,必须答应为我效命。”
“你休想!”孤魂剑道。
“外甥,那就休怪我剑下无情。”
“你不能!”叶小雨护住孤魂剑道。
“你们找机会逃走,我先拖住云鹤。”蓝晓田挺剑向云鹤刺去。
“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吗?”云鹤撇下蓝晓田向孤魂剑等跃过去。
蓝晓田赶上云鹤,从其背后一剑刺过去,云鹤不得不回头隔开蓝晓田的剑,道:“你们逃不走,这是在船上,船在江中。”他说话之余仍能对付蓝晓田。
叶小雨等望着湍急的江水,船行走于一片峡谷之中。
孤魂剑道:“我们不应该走,留下他一个人!”
叶小雨道:“不走我们都要死。”
孤魂剑道:“宁死不走!”
唐如柳道:“我们不走!”
孤魂剑抬头望了望她,眼中有了一丝欣慰。
云鹤使出了自己苦修二十年的剑术,蓝晓田逐渐不能与之敌,已被刺伤数十处而不能还手。唐如柳挺身向前助战,蓝晓田才缓过一口气,道:“小心他的剑走偏锋。”他缓过气后,又上前与云鹤对战。二人战一人,依然不能取得优势,且劣势越来越明显。岳掌门也上前助战,结果三回合内被云鹤刺了九处伤,不得不退下观战。叶小雨手握银针,不忍心对任何一人下手,也只能助战。孤魂剑右手手腕流血不止,连剑都无法握住,左手从未握剑,无法参战,只能在一旁紧张观战。观战之人,连呼吸都似乎停顿,一呼一吸都与对决的三人联系在在一起。唐如柳也已多处受伤,行动渐渐慢下来。
云鹤发出得意的笑声。殊不知他苦练二十年金家剑法和武当剑法,更将二者融会贯通,自成高格,足可睥睨天下舞剑之人。为这一刻,他也已经忍耐了二十年。
二十年不短,也不长,却足够让人蓄积一股力量,复仇的力量,且一旦爆发,如火山一样不可阻挡。此时的云鹤就在这种状态。
一旦蓝晓田和唐如柳两个唯一能够抵抗的人受伤而拿不起剑,这几人必将死于云鹤剑下,成为武林地位的牺牲之物。
三人形成鼎足之势,如三国魏蜀吴之情形。然而这不是历史,这也不是历史重演。三足中终有强弱,即使另外两家弱的联合在一起,也不是强的对手。此时的蓝晓田和唐如柳即使配合的再好,也没有优势,甚至渐渐衰弱下去。云鹤动作越来越快,两人动作却越来越慢。云鹤有一扫以统一天下般的气势,他一剑刺向二人,好像秦王出兵击向六国一样。败势在即。
众人只有为自己的命运赶到悲哀。
剑,一把剑,在雨中泛着蓝色的微光,伴随着的还有血,鲜血,一滴一滴鲜血从剑上流下,却没有向喝酒一样把血喝下去,血在剑尖汇成血珠,再顺着雨水滚落下去
这把剑拦住了云鹤的剑,握剑的手瑟瑟发抖。剑的一端是云鹤锋利的眼神,另一端是面临死亡惊恐未定的眼神。无论何人,面对死亡都会害怕。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即使你是武林盟主,抑或是半夜里倒夜香的,也没有区别。
剑已被挑飞,又落下插在了甲板上。握剑的手已捶下,握剑的人已摇摇欲坠,竟没有倒下。
唐如柳赶紧上去扶住孤魂剑。
云鹤剑尖直指孤魂剑,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孤魂剑推开唐如柳道:“好,一次就够了。”他的身子还在摇晃。
云鹤道:“够我杀你。”
孤魂剑一语不发,慢慢走过去,拔出插着的剑。他的手还在痛,万箭穿心般的痛,但是他的手一握到剑,一切疼痛也就烟消云散。他的眼神如鹰般锐利,直透过雨水,击向云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