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母亲万秀青已做好了晚饭,就等着沈富回来。
不过,当看到沈富和二狗子两人大包小包地搬着一大堆东西进门,还是让万秀青和沈佑无比的惊奇。尤其是当两人看到这些货物中,还有几大包的中药,更是满腹的疑惑。
“万三,你买这么多药干什么?难道你身体不好吗?”
万秀青满脸担心地望着沈富,伸手就来摸他的额头。
“娘,我没事,这些药不是我自己吃的。”
沈富连忙道:“我们先吃饭,我肚子饿了,具体的情况等会说。”
心中有满腹的狐疑,沈佑夫妻这一餐饭吃得有些沉闷。好不容易等沈富把饭吃完,沈佑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万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咋买回这么多的药?”
“爹!这事我正要给你们说。”
沈富神情变得肃然起来:“这些药是我准备送给村里人的,因为,我今天去县城,在县尊那里,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哦,药是送给村里人的?”
沈佑和万秀青两人更加的糊涂了:“县尊大老爷那边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呢?”
“爹,娘,你们也知道,这次长江那边发大水,让许多地方受了灾。”
沈富微微叹息:“我们这里虽然没事,但却也是受到了影响,因为,我们这里出现了毒螺。”
说到这里,沈富已从袖筒里拿出了一个瓷瓶,放到了桌上:“你们看,就是这种叫钉螺的东西,它受到了污染,成为了毒螺,现在已遍布我们这里的河渠山溪,污染了水源。如果接触了这种被毒螺污染的水,人就会生病。”
“啊,竟然有这样的事?”
万秀青和沈佑两人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大变。甚至连一边的沈贵,也好奇地凑了上来,就准备拿桌上的那枚钉螺,好好地看看。
但是,沈贵还没碰到钉螺,却是被沈富一巴掌给拍了回去。沈富神情肃然:“万小,这东西千万不能用手碰,不然会被它的毒素所感染的。”
“这可怎么办?”
见沈富说得如此的严重,又感受到儿子那肃然的神情,万秀青和沈佑倒是已有些相信了沈富的话,不禁都担心了起来。
“爹,娘!”
看到父母的担忧,沈富心中却是不由一松。
这正是沈富想看到的,甚至可以说,这也是他处心积虑才想出来的办法,为的就是要把钉螺以及血吸虫的危害,明白地告诉父母家人的一个方式。
自早上发现钉螺,沈富就一直在考虑,如何把钉螺以及血吸虫的危害,告诉自己的父母和弟弟,让他们注意,以尽可能地避免受到血吸虫的侵蚀。
只是,当时如果就说,却是很难说明白。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因为去了县城一趟,完全可以借用一下县尊的名头,让有关钉螺的危害,变成是从县尊那里听来的消息。
这样,不但加强了可信度,也避免了要解释什么钉螺以及血吸虫的危害原理。
要知道,如今是六百多年前的大元朝时期,因为见识的落后,沈富是很难跟普通百姓,包括父母在内这样老实巴交,一辈子只与土地打交道的农民,说明钉螺和血吸虫之间的关系,也无法向他们解释所谓的科学道理。
因此,沈富也不想多废口舌,而是采取了一个简单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完全不去解释,而是用最直接的办法,把钉螺定性为毒螺,它所能产生的危害,直接称为毒螺的毒素感染。
反正沈富的目的很明确,只要让他们明白,钉螺这东西有毒,碰不得,它对人有危害就行。至于其他的,先放一放再说。
而这,也正是沈富准备在村里宣传钉螺就是毒螺的办法。
此刻,见到父母在听了自己的述说后,已是满脸的担忧,心中却总算是松了口气:自己这个借用县尊大老爷这杆虎皮大旗的办法,看起来应该是有效的。
心中想着,沈富的神情却更加的肃然:“正是因为我在县尊那里听到了这消息,这才会买来这些药,准备送给村里人。这些药就是可以预防这毒螺毒素的。”
“原来如此!”
万秀青和沈佑两人恍然,脸上也总算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万三,那你还不快去告诉村里人,把药送给他们,不要让村里人被那毒螺的毒素给侵蚀了。”
沈佑夫妻果然是心地善良的人,听了儿子的说明,连忙催促道。
两人自然是无比的信任自己的儿子,对沈富所说的话没有丝毫的怀疑。甚至因为自己儿子,能从县尊大老爷那里,听到这样重大的消息,心里感到非常的自豪。
“嗯,这事还得请周正里长过来,先与他说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沈富连忙道。
“对,对,是应该让里长他知道。”
沈佑猛然醒悟,拍了拍脑袋:“看我这人性急的,连这都给忘了。”
里长是每个村里最有声望的人担任,一般村里有个什么大情小事,都是要通过里长来向村民宣布。尤其是关于官腐的事,更是不能省了他。
当下,沈佑也不犹豫,走出屋去,请里长周正过来商量。
不一会儿,周正便来到了沈佑家里。
“周正叔,小子这次去县城,在县尊那里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沈富也不迟疑,等周正落了座,立刻进入了正题,指着桌上那枚钉螺,把刚才与自己父母所说的话再说了一遍,最后道:“现在,我们这里已被这种毒螺所侵蚀,水源也受到了这种毒螺的污染,如果不尽快防治,只怕会让村民受害。”
“竟然有这样的事?”
周正的第一反应也是又惊又疑,目光落在了那枚钉螺上,脸上现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周正叔,小子那敢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沈富神情肃然:“这事县尊他已上报给腐台甚至是行省,等过段时间肯定会有正式的行文。只是小子害怕时间越久,对大家的危害就越大。所以,就提前从县尊那里讨得了这防治的药方,先给我们村的人。这不,我连药也从县城抓了回来。”
沈富一口一个县尊,却是绝意要扯县尊刘青云的这面虎皮大旗,先在自己所在的周庄村,形成消灭钉螺的声势。
“嗯!”
周正沉吟着,目光灼灼地望着沈富,脸上却是现出了迟疑之色。
他看沈富说得如此的信誓旦旦,心中其实已是有些相信了沈富的话。
对于周正来说,他自然想不到,沈富这个穿越者,竟然敢借县尊的名头行事。这在他的观念中,是完全不可思议的,所以,他倒是丝毫没有怀疑沈富的话。
“只是,沈小哥,这事有些不好办啊!”
周正沉吟了半晌,脸上却是现出了苦笑:“沈小哥你是一片好意,但村里人未毕会听啊!”
“为什么?”
沈富眉毛一凝,有些不明白周正这话的意思
“唉,我们村的情况与别的村不同。”
周正摇头:“我们村没有名望大族,村里各姓杂居,我虽然是里长,但威望也是不够,还不能做到一呼百应。所以,真要是想让村里人全部听话,却还是非常困难。”
“哦!”
沈富的眉毛陡地挑了起来,他终于有些明白周正的意思了。
古代社会与现代社会的结构是不一样的,尤其是乡村,最强大的势力,未必是官员,而是宗族力量。
许多村庄,基本上都是同一姓的人,属于同一宗族。这样的村庄,是无比团结的。如果有点事,只要宗族的长辈一句话,那完全就可以让全村的人听命。
而周庄的情况却有些不同,因为周庄内并无一个足够庞大的宗族为核心,村中各姓居民杂居,周正虽然身为里长,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却没有象其他以宗族血源关系为维系的村落一样,具有很强的号召力。
因此,光凭着他的威信,确实是很难让村里人全部听他。
“还有!”
周正遥头,脸上的苦涩更浓:“沈小哥的这个消息,是来自县尊。照说,这也是县尊为了我们百姓好,为了避免百姓被毒螺侵害。但是,下面的人,未必会领这份情。”
说到这里,周正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朝庭苛正酷税,其实已是民怨颇深。所以,对于官府的许多行令,下面大多都是抵制的。这次虽然说是为了防治毒螺,但百姓百姓百条心,下面的人未必就一定认为这是官府在为他们好,说不定还在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别的什么阴谋。”
“这个!……”
沈富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周正的话,沈富自然明白。
大元朝末期采取的是重苛酷刑的高压统治,这却是造成了官府与百姓之间的尖锐矛盾。甚至可以说,官民之间,已是处于一个对立面,彼此双方根本没有信任可言。所以,周正说百姓抵制官府的各种行令,就变得非常的正常了。
这也就是说,自己这回就算是扯起县尊的这面虎皮大旗,到下面也未必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