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庄村的村口有一棵榆钱树,已有百多年的树龄,四五人合抱的树杆,遮天蔽日的树冠,仿佛是一把天然的巨伞,给人们在夏日里撑起一片阴凉。
这里是周庄村民平时最喜欢去的所在,闲遐之余的村民,就最爱坐在这棵大榆树下,聊聊天,喝喝茶,谈谈各种八卦。
傍晚,这里更是村中最热闹的地方,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会聚集在这里,乘凉避暑。
不过,今天的大榆树下,却是有些不一样,因为,刚才里长周正,敲响了铜锣。
这是里长有事招集村民才会敲响的集会锣。所以,听到锣响的人们,陆陆续续地都从家里走了出来,向大榆树下聚集。
然而,当村民们来到大榆树下,却是不由一个个都是满脸的诧异,因为,此时此刻的大榆树下,情形确实是有些怪异。
只见,大榆树下的那块大青石上,里长和沈富两人正神情肃然地站在那里。里长周正手中拿着个铜锣,而沈富面前却是放着一只竹筐,里面一包包的大纸包,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最让所有人感觉惊讶的是:一只小火炉突突突地正在熬着一罐药,腾腾的蒸汽从药罐里冒出来,一股浓重的药香,充塞了空气。
“这是在干什么?怎么熬药都拿到这里来熬了?里长和沈家万三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
看到这一情形的人,都是不由满腹的疑惑。
“诸位,今天招集大家来这里,有些事要跟大家说。”
看看四周的人来得差不多了,周正清了清嗓子:“下面,请沈家万三来跟大家说明。”
“哦!沈家万三会有什么事呀!”
下面一片嗡嗡声,所有人的目光却是全聚到了沈富身上,人人好奇。
这两天来,沈富可以说是整个周庄村里最热门的人物,大家在茶后饭余,话题总会扯到沈家万三,对于他的变化,以及惊人的表现,都是感到无比的惊异。
此刻,听到周正招集大家来这里,竟然又是沈家万三有事,每个人的心中确实是再次被勾起了好奇心。
望望下面交头接耳的村民,沈富心情却也是有些莫名。
刚才与周正的一翻交流,让沈富意识到了,自己想在周庄村开展消灭钉螺,防治血吸虫的事情,貌似不象想象中那么简单。
不过,既然已经准备做了,沈富却也不会半途放弃,就算是遇到最大的困难,沈富也要试一试。
无论如何,自己是必须把血吸虫的危害,告诉大家,让村里人重视起来,这也算是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为同村的人做的一点小小的贡献。
“各位叔伯,各位婶姨!”
沈富双手抱拳,做了个罗圈揖:“今天晚上让大家来这里,确实是有些消息要向大家宣布。”
“白天的时候,小子去了一趟县城,却是在县尊大人那里,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沈富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啊,什么不好的消息?难道又要加赋税了吗?”
下面顿时象炸了锅一样,所有人的脸色不禁都是一变:“还是又有什么劳役要分派到我们头上,这可怎么让人活啊!”
一听到县尊大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而且还是不好的消息,下面的人却是一个个都显得有些激动,甚至是立刻想到了加赋加税以及劳役的事。
貌似这些年来,朝庭的赋税就一直在增加,人们确实是被吓怕了。
“各位叔伯,各位婶姨,静一静,这次的事不关赋税和劳役。”
沉富连忙提高了嗓门:“我之所以说是个不好的消息,是因为在我们这里,发现了毒螺!”沈富还真不敢再绕什么弯子,直接扯到了正题。
说话间,沈富弯下腰来,已是端起了放在脚边的一个脸盆,哗啦啦地把脸盆里的东西倒在了大青石上。
大青石有半人多高,面积有四五个平方,虽然现在已是傍晚,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但大榆树上挂了几个大灯笼,就照在大青石上。所以,上面的一举一动,下面的人却是完全可以看得清楚。
脸盆倾倒,里面的东西也滚到了大青石上,却是一枚枚带着淤泥的泥螺,看起来象是刚从河渠里捞上来的。
“什么毒螺?那来的毒螺?”
下面的人听到不是赋税,这才稍稍安定了些,情绪没有刚才那样激动了,但看到沈富从脸盆里倒出来的泥螺,再听到说是什么毒螺,却又是人人惊疑。
一时间,嗡嗡嗡的议论声再次响彻全场,倒是热闹得象菜市场一样了。
沈富很是无奈,不得不再次提高了声音:“这就是毒螺,据小子从县尊那里听来的消息,这毒螺带有毒素,能污染水源,要是接触了被这毒螺污染的河水,就会生病。”
“不会吧!那条河里没有泥螺啊!这么多年了,咋就没听过有什么毒螺,能让人生病的?”
下面的议论声更响了,而且开始置疑的声音也多了起来。
“我说沈家万三,这事不会是官府玩的什么花样吧?”
置疑的人越来越多:“先是弄出个什么毒螺,让我们害怕。然后就有理由可以加赋加税,用来整治这毒螺。”
“是啊,是啊!官府那有这么好,还关心我们的死活。”
有人附和:“如果官府有这么关心我们,这些年他们那里会一而再的加税?”
“我看就是为了加税加赋才弄出来的花样!”
这一说法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众人刚刚开始平息下去的情绪,再次被激了起来:“至元元年,好象也有那么一桩事。说是长江淤泥堵塞,需要清理,否则会发大水,让沿江的百姓受灾。”
“于是,先是征用了大量的劳役,后面又是加税加赋。”
有人说起了往事,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那一年,不知死了多少人。最后,清淤的事,就没了什么结果,今年的长江还是照样发大水,大兴县那边照样受灾。而为这所加的税赋,却就这么一直落在我们的头上。”
“我看这次的所谓毒螺,也差不多是玩的这一套。这是变着名目,在玩花样啊!”
愤怒的指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差不多已成为了下面的主调。
“呃!”
沈富的脸色变得无比的尴尬,他还真没想到,元朝百姓的民怨,竟然已深到了这样的程度。
明明是一件好事,就是为了预防血吸虫病,给百姓带来福音。但是,一宣布这事,老百姓想到的却不是官府在为民着想,而是认为这是官府在变着花样压榨他们。
这还是自己只借了县尊的名头宣布的这事,如果要是真的以县衙的名义发布的公告,不知又会引起多大的震动?
沈富的心充满了一种难以喻意的无奈:这足见元朝的统治,已到了何等的腐朽,百姓与官府之间,完全没有信任可言。
现在,沈富算是有些真正的理解了,为什么刚才里长周正,对于自己的提议,会表示出为难。显然,他对村里百姓的意愿,了解的更深更透。
心中微微叹息,沈富却也不能就此放弃。不管怎么说,消灭钉螺,防治血吸虫,这事不能拖,自己无力影响到整个长洲县,但自己所在的周庄,却是必须有个解决的办法,自己绝不能眼看着自己熟悉的乡亲和家人受血吸虫病的危害。
“各位叔伯,各位婶姨!”
沈富不得不再向下面的人施了个罗圈揖:“请大家听我一言。”
“这次毒螺的事情,确实无关于赋税,也没有什么官府的阴谋。因为,这事是小子在县尊那边听到了这个消息后,这才回来告诉大家。现在是小子以私人名义公布的。”
沈富诚恳地道:“所以,请大家相信,这毒螺的事,绝对是真的,没有任何阴谋。”
“也许大家还没有意识到这毒螺的危害。但是,小子可以举些例子。”
沈富继续道:“中了这毒螺毒素的人,虽然有的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但是,有的却会表现出各种状况,比如皮肤会有皮诊,胸腹会有鼓胀,甚至还有低烧发热,咳嗽和拉稀等。”
沈富把自己所知道的,后世关于受血吸虫病感染的症状,一一说了出来,最后道:“大家可以想一想,这段时间来,是不是家里人或多或少地出现了这些症状,如果有,这就是受到了毒螺的危害,已是中了毒螺的毒素。”
“哦!竟然是这样!”
听到这些不是官府正式发布的公告,下面的抵触心理又稍稍平缓了些。而听到沈富所说的这些症状,却又是引起了不少人的震动。已有人啊呀惊呼了出来:“啊呀,我倒是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会肚腹鼓胀,咳嗽不止,还拉稀,难道是真的中了那毒螺的毒素不成?”
“是啊,是啊!我家那口子前几天也突然发烧了,肚腹痛得厉害,还以为是吃坏了肚子。原来还真可能是受了什么毒螺的侵蚀啊!”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
乡野村人,本身条件就不好。平时有个头痛脑热或是咳嗽拉肚的身体不适,自然也不会当一回事,能撑的照样就撑着,不到万不得以,谁也不愿化钱去看病。
所以,这些村民中,倒是有许多人都有些或多或少的异常,而且还与沈富刚才所说的那些症状相附和。
此刻,两相一对照,却是让许多原本不信的人,有些相信沈富所说的话了。
听到下面的议论声,沈富心中不禁暗喜。
只要大家开始相信自己的话,那么,自己接下来就好办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啊哟哟,什么毒螺,一派胡言,沈家万三,你这是妖言惑众,想欺骗我们这些善男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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