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没出息。”
听儿子说的就是这事,马贤青没好气地望了儿子一眼:“这事老子我早知道了。这又怎么了,难道巴特鲁勇士还翻天了不成?”
刚才听刘氏说沈家儿子万三成了巴特鲁勇士的时候,马贤青心中也确实是有些害怕。
不过,姜毕竟是老的辣,稍一转念,却立刻心中有了主意。
巴特鲁勇士虽然荣耀,但毕竟只是个称号,即使是有了一定的功名,却也只具有一些特权,比如可以见官不拜,免除劳役赋税。
但是,巴特鲁勇士毕竟只是个荣誉,并没有实权。所以,马贤青细细一想,反正滩田是自己开垦的自留地,没有官腐的田契,因此,沈家被自己霸占的一亩多滩地,完全没有证据证明。
只要自家以后小心些,不去招惹沈家,想必他们也无法奈何得了自家。
甚至马贤青都想好了,等明天就去两家的滩地分界处,立个石桩什么的,以免下次发大水,滩地再被淹没,让沈家反过来侵占自家的地。
所以,此刻心中有了底,反尔不怎么惊慌了。也因此看到自己儿子如此的不堪,才更会生气。
“爹,你还不知道,沈家那个万三可不得了。”
马连根见老爹貌似不当一回事,却是更加的急了,连忙又道:“沈万三不但得到了巴特鲁勇士的称号,而且,他还得到了县尊大老爷的赏识。儿子听县衙里的衙役说,他被县尊大老爷招入书房里议事。”
“真的?”
马贤青坐不住了,刚躺到躺椅上的身子,象装了弹簧一样,又腾地跳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
马连根抹抹满脸的汗水,继续道:“不仅如此,听说,他还把侯少爷给弄得狼狈不堪,最后不得不服软。”
“那个侯少爷?什么不得不服软?”
马贤青被儿子说得满头雾水。
“啊呀,那里还有第二个侯少爷,当然是我们长洲县首富侯天城家的少爷侯飞云。”
马连根无奈,只好给自己的老爹解释:“听说侯少爷与沈万三在长洲县城外发生了冲突,最后侯少爷把状都告到了县尊大老爷那里,可最后却是侯少爷吃了憋。”
马连根把他所听到的一些消息,原原本本地跟自己的老爹说了出来,最后道:“还有啊,我回来的时候,还在街上听了另一个消息,鸿图斋的季公子季长庚,因为在鸿图斋门口拦了沈万三一下,被钱班头打了一巴掌,最后还当街跪地向沈万三赔礼。”
马连根喋喋地说着,而坐在竹制躺椅上的马贤青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握着紫砂壶的手也在微微的颤抖。
马连根所说的这一切,实在是太让马老头心头震憾了。
天啊!长洲首富侯家少爷,竟然在沈万三手里吃了憋,鸿图斋鸿员外的公子鸿长庚当街跪地向沈万三赔礼道歉,这两件事情,每一件都是震憾人心的。
若真是这样,那么,他们马家这回是真的要糟糕了。
不是吗?比起鸿图斋的季员外,他们马家还差着十条街。至于说长洲首富侯家,他们马家那可是连屁都不是。
连这样两家人家的少爷公子哥,都在沈家儿子万三手里没戏,那么,如果沈家要对付他们马家,他们马家还能活吗?
一念及此,马贤青额上的汗水也流了下来,捧着紫砂壶的手颤抖得更加的厉害,甚至连茶壶里的水泼出了壶嘴,都丝毫没有察觉。
“
还有啊!“
马连根继续道:“这次沈家举办庆祝宴会,县衙的钱班头和一些衙役,都过来祝贺了,现在钱班头就在沈家。”
说到这里,马连根的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爹,我就是听到这些消息,这才急急赶来的,爹,你得帮我想想办法啊,要是沈万三想报复我们家,估计钱班头一句话,我那帮办的活肯定是没得干了。爹,你想想办法啊!……”
马连根是真的急了,也是真的害怕了。他今天本是在巡逻,却听到了这些消息,一听之下,却是吓得他差点魂儿都没有了。
貌似当年他们马家侵占沈家的滩地,他马连根可是出了大力地。
马连根求恳着老爹,但说了几句,他后面的话却是陡地变成了一阵惊呼:“啊,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不仅是他,旁边的刘氏也是脸色骤变,惊叫道:“公公,公公,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呀,传根,快来呀,公公他不好了。”
不错,此时此刻,马贤青确实是出了状况。他原本已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现在却是脸色死灰,整个人瑟瑟发抖,手中的紫砂壶怦地一声掉落到了地上,刹那碎成了碎片。而他也软软地瘫倒在了躺椅上。
听了马连根的话,马贤青终于最也无法承受,一口气憋住,要憋过气去了。
马家顿时乱成了一团,马贤青的大儿子马传根以及马老太太和一众家人都跑了出来,看到马贤青的情形,却是吓得一个个脸色大变。
众人一拥而上,揉胸的揉胸,掐人中的掐人中,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好半天,马贤青吐出了一口浓痰,总算缓过了气来。
“啊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难道我们马家真的大祸临头了吗?……”
马贤青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四周所有的马家人,却是一个个脸色黯然,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不,马家不能毁在我手里,就算我老头子不要了这张脸,也得保住我们马家。”
过了半晌,马贤青似是猛地做出了决定,他陡地再次站了起来,向着马连根道:“小子,你跟我去,我们马上去沈家,跟沈佑说清楚,把我们占他家的一亩多滩地还给他们。希望他能原谅我们。”
“是,爹!”
马连根哭丧着脸,垂头丧气地答应。
“啊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马贤青却是朝着老婆子吼道:“快把我那两坛子十年陈的绍兴花雕酒给我拿来,还有,包十两银子的贺礼,我们马上去沈家。”
“哦,好的,好的!”
马老太答应着,脸上却是闪过一抹难以喻意的黯然。
她自然清楚,那两坛十年陈的绍兴花雕,那可是老头儿的命根子,当年儿子办喜事,都舍不得拿出来喝,说是要等他到六十大寿才开封。
然而,现在为了去给沈家送礼赔罪,却是把这两坛子酒也拿出来了。这足见老头子的迫切和决心。
天已渐渐的暗了下来,沈家的流水席也开始上菜,沈家门口一溜三十桌摆开,灯火通明,那个场面确实是热闹无比。
沈佑现在笑得象是弥佗佛,心里更是乐滋滋的仿佛灌了蜜。
今天的场面,是沈家自搬到周庄后,从所未曾有过的。
要知道,因为沈家是从湖洲路搬来的外来户,虽然在这周庄也已住了好几年。但是,却也一直无法真正地与周庄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溶为一体。
平时在村里,沈佑自然也是格外的低调,见任何人都是笑脸相迎,若是有点事,宁可自己吃点亏,也不愿惹是生非。
纵是如此,村里人也没多少与沈家来往。因此,沈家与村里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然而今天,几乎整个周庄村的人,却因为沈家而欢聚一堂,原先那些爱理不理的村民,现在见到沈佑,都是一个个笑逐颜开,老远就开始打招呼,口中更是恭喜不断,望向沈佑的眼神里,满是羡慕和敬畏。
这样被人重视的感觉,是沈佑做梦都不敢想象的,而眼角也总是热辣辣的湿润。这是高兴的眼泪。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儿子沈万三给自己带来的,正如所有人所说的那样,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啊!
正心中暗自寻思着,这个时候,突然门口出现了两个人影,沈佑还以为是迟来的客人,正想迎上去。
但是脚步刚动,沈佑却是身形一僵,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因为,进来的两人,正是马贤青和他的小儿子马连根。
“这两人怎么来了?”沈佑心中一惊:“难道是来找麻烦的?”
沈佑自然不会忘了,马家与自家那可是结了怨的,两家人家照说是老死不会往来。现在突然出现,确实是怪不得他心中生疑。
“啊呀,沈老弟,老哥我这是给你贺喜来了!”
沈佑还在猜测马家父子的来意,门口的马贤青却已是哈哈一笑,老远的就抱拳拱手:“恭喜恭喜,恭喜沈老弟,老哥我来迟了。”
说着,向身边的儿子使了个眼色。
“小侄见过沈伯父。”
马连根已是躬身行礼,一拜到地。
“呃!”
看到这马家父子这副模样,沈佑却是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家父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这马贤青可是个厉害角色,在村里,人人在背后称他马王爷,那可是个长着三只眼的势利之人。
而马家小儿子更不是东西,自从当了县衙的帮办,眼睛都长在头顶,一般村里的人,他都不理会。而每次见到沈佑,那更是横眉竖眼的。
可现在,他咋象是乖孙子一样,对自己这么尊敬了呢?
正满腹的狐疑,这个时候,突然门口唱礼的范中举却啊地一声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