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走完了那条小巷,侯飞云与他的两个家奴,已是身上沾满了污泥。而一座小院也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是一座看起来很是破败的小院,两扇院门斑驳一片,也不知有多少年没有修理上过漆了。
门并没有关,可以一眼就看到小院里的情形。
此时此刻,在小院中,正有一个男子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边,似是在喝酒。
那男子一头蓬乱的头发,身形虽然算不上彪悍,却非常的精壮,赤着的上身,显出一块块棱形的肌肉,而在他的左手手腕上,赫然刺着一只青色的蝎子刺青,在夕阳的掩映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蝎二爷!”
侯飞云朝那人拱拱手:“在下这次有事过来,想请蝎二爷帮个忙!”
被侯飞云称为蝎二爷的那人,早就看到了侯飞云三人进来,但是,他只是斜睨了三人一眼,既不起身,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望着三人,自顾自喝酒。
此刻,听到侯飞云如此说,他这才抬起了头来。
“好说,好说!”
蝎二爷淡淡地道:“只要你付得起代价,什么都好说。”
“好,蝎二爷果然快人快语!”
侯飞云竖了竖大拇指,却也不再废话:“在下要蝎二爷对付的人是周庄村的沈富,不管蝎二爷用什么手段,我要让他家永不安宁。”
说着,侯飞云一挥手,其中的一名家奴,已屁颠屁颠地跑到了蝎二爷的桌边,一个蓝色的棉布包裹打开。顿时,十锭十两的银子,亮闪闪地出现在了面前。
蝎二爷的眼眸陡然一眯,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银子中,眼里闪过了一丝光亮:“好,你化钱,我消灾!”
周庄,沈家!
此时此刻,沈家人满为患,几乎整个周庄村的村民,都涌到了沈家,来庆贺沈家的这位小英雄。尤其是当人们看到钱班头等一众衙役,也随同沈富一起来的时候,更是让村民们惊叹羡慕不以。
如果说县尊相当于后世的县长县委书记,那么,钱班头就是公安局的分局局长这一类的人物。以周庄村这样一个偏僻的小村,平时能有一般的衙役过来,也已算是很了不起的事了。这回钱班头竟然亲自前来参加沈富家的宴请,这确实是让周庄村的村民倍感荣幸。
气氛无比的热闹,而沈家的流水席也已摆开,一长溜酒桌摆到了沈家的门口,足足摆了有三十多桌。
这可是全村人几乎都会参加的流水宴,等会周庄村几百号人,都将在沈家喝酒吃饭。
马炎青是周庄村里的富户,家中有田五十多亩,十几户佃农为其耕作,每年收收租子,就能滋滋润润地生活。
不仅如此,马贤青有三个儿子,两个儿子在长洲县经商,开着一家锡器店和一家木器店,小儿子更是在县衙当一名帮办。
帮办虽然不在县衙的正式编制,是临时招幕帮助衙役巡逻维护治安的人员。但是,能与官府沾上点边,却也是在村里算得上有出息的人物。
因此,马贤青在村里,自然很有威信,甚至连里长也不得不称他一声马员外,给他几分面子。
马贤青今年快六十了,自己也早就不干农活,他最喜欢的事,就是每天傍晚,捧一个紫砂壶,在自家院落的梧酮树下喝茶,尤其是夏天,凉风习习,爽快之极,这是他每天最幸福的享受
今天。马贤青照旧又坐在了院子里,躺在那把竹制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个紫砂壶,不时地嗤地喝上一口,好不惬意。
不过,他的这份惬意,却被外面的那阵鞭炮锣鼓声给惊扰了。
“怎么回事?村里谁家办喜事吗?”
马贤青很是狐疑,半仰起身来,问身边伺候着的大媳妇刘氏。
“哦,公公,这是村东沈家的儿子万三,昨天晚上擒拿了几名贼匪,得到了县尊老爷的奖励,村里人在为他们庆贺呢!”
刘氏连忙回答。
“村东的沈家?”
马贤青的脸色微微阴沉了下来,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那个从湖洲路搬来的外来户沈佑家吗?”
“是的!”刘氏道:“就是他家。他们家昨天晚上,遭到了四名流寇贼匪的抢劫,听说那四人就是犯下我们长洲县那几桩灭门血案的凶犯。幸好,他家万三聪明,使了个计策,却是把那四名贼匪给擒拿了。后来送到县衙,这才得到了县尊老爷的赏赐。”
“是吗?”
马贤青的眉毛微微地皱了起来,脸上的狐疑之色更浓:“你说的万三,就是沈家那个憨头憨脑的小子吗?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能用计擒拿贼匪了?”
马贤青还真有些不信。而他这几天身体不好,很少出门,所以,昨天晚上发生在沈家的事,他直到现在才听他儿媳说起,却很是怀疑。
不仅如此,听到是村东的沈家,马贤青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说起来,马贤青与沈家还真有些过结。
马家的田地与沈家就连在一起,而自从马家几个儿子有出息后,马贤青一直想把沈家的那五亩地收购过来,这样也好让他们家的田产连成一片。
只不过,沈佑是个死心眼,而且沈家也全靠那五亩地生活,自然是死活不肯。
因此,马贤青与沈家,就有了点间隙。
还有,两家的田地都紧靠河滩,两家自然要各自填滩围田,以便能多开垦出可以耕种的田地来。
沈佑是个很勤劳的农民,这些年开垦荒滩,也给他开出了近三亩的荒地。
但是,就在去年,当河水上涨,发大水的时候,却是把河边的滩地给淹了。当河水退去,原本做为两家滩田分界线的田埂也早就被冲得不见踪影。
于是,两家的滩地就连成了一片。
马贤青可不客气,硬是霸占了沈佑开垦出来的一亩多滩地,划入了他家的田地里。
沈佑自然不肯就此罢休,与马家争论。可是,马家人多势众,再加上小儿子在县衙当帮办,沈佑这个外来户却那里能斗得过马家。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沈家的那一亩多滩地,从此后就姓了马。
而沈家与马家之间的过结也就此结下了。
因此,此刻听到沈家儿子竟然因为擒拿贼匪,得到了县尊老爷的赏赐,马贤青心里还真是非常的不爽。
“昨天晚上,沈家咋就没有被那几名贼匪给灭门了呢?那几个贼骨头也真是太没用了,竟然还被一个小屁孩给抓了,真是窝囊废。”马贤青心中暗自郁闷。
但是,让他更加郁闷的却还在后头,只听他大媳妇刘氏轻叹了一声:“公公,听说沈家的万三,因为擒拿贼匪有功,被县尊大老爷赐予了巴特鲁勇士的称号。”
“啊!巴特鲁勇士!”
马贤青腾地一下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脸色大变:“这是真的?这怎么可能?”
“当然是真的。”
刘氏微微叹息:“不然,村里怎么会弄出这么大动静,这就是为了庆贺沈万三成为我们村有史以来第一个获得巴特鲁勇士,给村里争得了荣耀。”
“唉!”
马贤青有些颓然地重新坐回了躺椅上,脸色却是变得非常的难看:“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沈家的小子成了巴特鲁勇士,这不是有了功名了吗?他如果要与我家作对,岂不是……”
马贤青的心中焦急起来,做了亏心事,占了人家的田地,原本一直很是得意,以为沈家这外来户,根本起不了风浪,自家是白白地得到了一亩多的滩地。
可是,如今的沈家儿子,竟然成了巴特鲁勇士,他马贤青不得不担心沈家的报复了。
正心中惊惶,这个时候,门口匆匆地跑进来一个人影。
“连根,你这么猴急干什么,奔丧啊!”
见到来人,马贤青却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不禁喝道:“这么大的一个人了,都在县衙当了两年的帮办,还没个人样。”
进来的正是马贤青在县衙当帮办的小儿子马连根,他此刻满头的大汗,形象看起来确实是无比的狼狈。
“爹,大事不好了!”
那知,马连根对他老爹的喝叱,完全无视,看到马贤青,脚步更是加快了几分,眨眼间便已来到了他的面前,哭丧着脸道:“这回是真的要命了。”
“怎么了?你老爹我还活着,你小子哭什么丧啊!”
马贤青这回是真的很生气,把原本心中的郁闷,都发在了儿子身上。恨不得把手中紫砂壶里的茶水,泼这小子一脸,让他清醒清醒。
不是吗?就算有事,也不需要弄成这副象死了老爹般的窝囊样,要是给人看到了,多没面子啊!
“爹,是真的大事不好了。”
马连根这回是真的要哭了,被老头子劈头盖脸的一顿吐沫星子,感觉很是委屈。
不过,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重大,他却不敢丝毫迟疑,连忙又道:“我们家可能要大祸临头了,沈家那个成万三被县尊大老爷赏识,成了巴特鲁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