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飞云!”
沈富的眉毛陡地挑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诧异之色。
不错,那个对沈富恶言相向的人,正是侯飞云。沈富还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在县衙,而且还是从后院出来地。
“咦,侯公子,怎么了?”
见到侯飞云这副模样,与他一起出来的那四人也是无比的惊讶,几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落在了对面的沈富身上。
而一望之下,几人更是感觉不可思意了。因为,让侯飞云如此失态的人,竟然是位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而且,这个少年,衣衫破旧,一看就是个乡野之人。
“这是怎么回事?堂堂长洲县首富之子侯家少爷,竟然会如此仇视一个乡下少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旁边的几人更加的狐疑,不禁都把问询的目光望向了侯飞云。
“哼!”
侯飞云脸色难看之极。不过,他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貌似现在是在县衙,而他身边的几个人,可不是他的什么家奴,都是这长洲县城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恨恨地望了沈富一眼,侯飞云向身边几人摆了摆手:“小侄与这贱胚有些恩怨,倒是让各位叔伯见笑了。”
“哦!”
几人又是狐疑地望望侯飞云和对面的沈富,一时却仍是有些弄不明白,怎么一个乡下的少年,竟然敢与堂堂侯家少爷作对?
不过,人家侯少爷既然不愿说,几人却也不便多问。当下,几人打个哈哈,却是与侯飞云向一边走去。
望着侯飞云离开的背影,钱班头神情却是变得肃然了起来:“小兄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与侯少爷结了怨?”
钱班头刚才自然是看到了侯飞云对沈富那怨毒的神情,想到在长洲县城外的时候,当时侯飞云要求自己帮他捉拿沈富。只是因为后来发现沈富他们是押送凶犯而来,无遐再顾及其他,这才把那事给暂时放了下来。
之后,沈富得到县尊大人刘青云的赏识,钱班头自然再不会不识趣地追究他与侯飞云之间的事。
但是此刻,再次遇到侯飞云,看到他对沈富竟然有如此的怨恨,却是不得不问其中的原由。
钱有财也实在是好奇,以侯飞云的身份,怎么会与沈富结上怨仇?貌似在此之前,沈富可只不过是个一无所是的乡野少年。
“嘿嘿,钱班头,你是说那只猴子啊!”
沈富厌恶地瞟了侯飞云的背影一眼:“这家伙在长洲城外,自己的马受惊摔落下来,却是把怨气发泄在了我爹他们身上,竟然毒打我爹,我就教训了他一下,还让他赔偿了十几两银子。”
沈富避重就轻地把发生在长洲县城外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这家伙横行霸道惯了,撞在小爷手上,自然要给他点教训。”
“呃!……”
钱有财的神情顿时变得古怪无比,望向沈富的眼神也变得异样起来,就象是在看一头来自洪荒的怪兽。
虽然沈富说得很简单,甚至根本就没把他拿刀携持侯飞云的事说出来,只是轻描淡写地用一个教训了他一下带过。
但是,钱有财可是当时看到侯飞云是跪在泥地上那副狼狈模样的,再想到侯飞云那时所说的话,他已是大约可以想象到整个事情的经过了。
“看来,当时侯少爷没说假话,沈富那个时候确实是用刀携持过他。否则,以侯飞云那嚣张的性格,岂能如此轻易服软。”钱有财心中暗道:“嘿嘿,沈富说得轻巧,还让人家赔了十几两银子。这不是明摆着敲炸啊!怪不得他们两人的梁子会结得这么深,也怪不得侯飞云侯少爷要如此仇恨沈富了。”
钱有财暗自低咕,心中却也是有些感慨,他做梦都没想到,眼前的少年,行事竟然如此的大胆。
微一沉吟,钱有财的神情却是变得凝重了起来:“小兄弟,你与侯少爷结怨,这事可是有点麻烦。”
“哦!”沈富眉毛微微一挑,向钱班头拱了拱手,态度很是真诚:“钱班头,小子一直住在乡下,对城里的事不怎么清楚,还请钱班头指教。”
“指教不敢!”钱有财连忙道:“侯家是我们长洲县的首富,他们以纺织起家,不但家中有数百台纺织机,而且本身也经营布行,名下的产业遍布我们整个江浙行省的各府各县,势力很是庞大。侯家的家主侯天城,就是如今我们长洲县布行总会的会首。”
“哦!”沈富点点头。
对于布行总会会首这个头衔,沈富还是能理解的。
据沈富从后世一些史料中所知,元末明初的商业已发展成了一定的规模,各行各业为了提高竞争力,规犯各行业的秩序,也为了联合起来反抗官府的压迫,一些类似后世商业协会的组织也已出现。虽然不象后世那样成熟,却也初具了雏形。
想必钱班头所说的这个布行总会,就是这一类组织了。
“小兄弟,你也应该知道,商贾要做大,要发展,必须是依靠一定的背景。”钱有财继续道:“这侯家能有如今的势力,除了他们几代人经商所积累的财富和人脉外,其实其本身也是有一定的靠山的。就以现在的侯家而言,他们与平江府的织造司提举花不刺大人,关系密切。”
说到这里,钱有财停顿了一下,显然是怕沈富不清楚他所说的话,解释道:“小兄弟,你可知道,平江府织造司的提举花不刺大人是什么人,他乃是蒙古贵族,是位六品官员,比我们县尊大老爷品阶还高。”
“嗯!”沈富点头。这一点他自然明白,长洲县的县令,只不过是七品的官阶,人家织造司提举六品官员,自然是要比县令大。
“所以,侯家有这样的后台,就算是连县尊大老爷,平时也是要买他们三分面子。”
钱有财摇摇头:“因此,小兄弟,你与侯家结怨,实在是有些麻烦。”
说到这里,钱有财似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补充道:“小兄弟,你也许不知道,侯飞云在侯家可是独苗。他老爹侯天城生有三女,直到快四十岁时,才有了他这个儿子。因此,那可是真的把他当成是掌中之宝,什么事都依着他,这才养成了他从小蛮横霸道的性格。如今,侯天城侯老爷子快六十岁了,家中的产业也开始交由侯飞云来经营。所以,如今侯家其实真正在外主事之人,就是侯飞云侯少爷。”
“原来如此。”沈富微微皱了皱眉头,又向钱有财拱了拱手:“多谢钱班头告知侯家的情况。”
“不过,小兄弟,你也不必太担心。”见沈富皱眉,钱有财以为沈富心中害怕了,连忙又安慰道:“如果小兄弟没有那个**的称号,遇到了侯飞云,确实是要提防着他。但是,小兄弟得县尊大人恩赐,有了这**的称号,这就是有了功名。侯家虽然家大势大,但要对付小兄弟,那却也就不那么容易了。”
“毕竟,侯家虽然是长洲首富,但也仅仅只是普通百姓,并无官身。”钱有财拍拍沈富的肩:“更何况,小兄弟你的这个**勇士的称号,乃是县尊大人亲自恩赐,侯家就算想要对小兄弟你不利,也必得考虑县尊大人的感受。”
“明白了!”沈富感激地点头。
有了钱有财的这翻说明,可以说如今沈富对侯家的情况,以及如今自己所处的形势已有了大概的了解,心中也更有了底。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官衙内的茅房。正拉开裤子洒得痛快,这个时候,茅房外却是传来了几人小声的议论声。
沈富的眉毛却是不由又是一凝,神情变得有些哭笑不得,因为,那传来的声音中,其中一个非常的熟悉,除了那位侯飞云侯少爷之外,还会是谁?
竟然上个厕所还能遇到这家伙两次,沈富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看来自己与这家伙还真是有些纠缠不清啊!
“曹公,不知这次你们车船总会准备捐献多少贯钱呢?”侯飞云的声音响起。
“唉,我们车船行的人都是苦哈哈,那里能象侯公子的布行,王兄的丝绸行,赵兄以及李兄的米行和茶酒行赚钱。”那个被称为曹公的人回答。
“哦,捐钱?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听到外面传来的低语声,沈富心中一动,连忙探头向外望去。
沈富所在的这个茅房,是县衙外院与内院通用的,只是在中间隔了一道墙。
不仅如此,在左边的方向,还开着一个小窗,透过窗隙,可以看到,外面正是一个花园,侯飞云与刚才从县衙后院出来的几个人,正站在一座假山边,几人交头接耳着,显然是在商量着什么。
“这次县尊大人叫我们来,本还以为是什么事,谁知竟然是要让我们为城外的那些灾民捐款振灾。”
侯飞云满脸的不悦:“本来,我们做为本地的商户,为本地百姓贡献点力量,也是本份之事。可是,这次长江水灾,我们长洲县根本不曾受灾,那么多灾民却涌入我们长洲县,现在救济灾民,倒是落在了我们的头上,我们很不服气啊!”
“嘿嘿,我们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水里漂过来的,为什么就要白白地捐献出来,去救济那些贱民。”侯飞云脸现不愤之色。
“是啊,是啊!”旁边的几人符和,个个脸现不平:“我们的钱也赚得不容易啊!这几年百业潇条,我们赚的就是那点可怜的血汗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