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秦立即派人进行先期考察,反复确认此事确实可行。估算整个这一条通路运作起来,需要挑工三千人,两边还要添置店铺,打点官府,提前需要投入上百万两白银,之后在自贡当地采买井盐,垫资周转也需二三百万两白银。按照家族规矩,动用如此大笔白银,必须在家族大会上取得众人的支持才可。这种制度,是对赵家当家人的一种制衡。
当年3月底,赵家春季家族大会上,赵令秦宣布了自己庞大的计划。准备打击弟弟赵令陕,和侄子赵继宗一个措手不及。不料计划公布后,赵令陕立即毫不犹豫宣布支持赵令秦的计划,也号召家族中其他人支持。赵令秦隐隐感到情况不妙。
赵继宗这时候起身发言,朗声对赵令秦说道:“大伯,小侄作为家族这一代唯一的男丁,未来继承家业,正需考验。家父大人其实也早已经看出这条财路大有可为,前一阵,已经派人勘探线路了。不巧小侄以前走过川路贩卖茶叶马匹,在自贡当地现在的商铺也是归在家父名下,这次既然大伯提出,小侄斗胆请叔叔把这个主持川盐入陕的机会,交给小侄。小侄必定不辱使命。”
家族里众人这是谁还不知道这其中利害?!立即都表明立场支持赵继宗。
赵令秦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下恼怒。但赵令秦一生经历风浪无数,不论如何不利局面,总能化解。此时赵令秦等众人吵嚷完事,没有立即表态,用了拖字诀,说此事事关重大,大家如果不反对的话,最好将大会延后三日,细细计议。之后当日散会。
当天晚上,赵令秦严查手下所有知悉此事的下人,果然找出向赵继宗那里通风报信的内鬼。立即将这个内鬼按照家族规矩,用板子打了个皮开肉绽,然后关进柴房,又命人严加看管。
赵令秦不审问,不牵连,引而不发。却将自己处理内奸的事情在族人内扩散。赵令秦仔细计算过,如果真的审讯那个人,将内奸真的牵扯到赵令陕和赵继宗身上,一定会导致家族分裂,大家都撕破脸,下一代当家人的事情可能立即就要出一个章程。那种局面下,赵婉儿毫无胜算,甚至赵令秦自己,都可能立即被架空。手握住对方把柄,却不使用,是目前最好,也是唯一的暂时稳定局面的办法。
第二日会上,众人就算支持赵令陕的人,也没有人在这种理亏情况下继续吵嚷。赵令秦也不点破,点破了撕破脸,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只有引而不发,才能得利。第二日会上,赵令秦完全不提川陕线路一事。第三日会上,赵令秦仍然不提,家族内也没有人敢提。
午间,赵婉儿终于忍耐不住,问赵令秦难道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赵令秦告诉女儿,这盘生意放弃,赵家潜在损失很大,但如果进行,现下情势看来,必然归赵继宗主持,那样家族长远损失更大。因此必须放弃。赵婉儿听了后,先是沉默,然后流泪问道:“爹爹,我是女儿身,我对不住您。”
赵令秦听罢女儿所言,沉默不语,眉头紧皱,心如刀绞。
正这个时候,赵继宗突然求见。赵婉儿躲到屏风后面,赵继宗进入前厅,一看到赵令秦就扑通跪倒,大哭认错,赵令秦立即面露关心,将赵继宗扶起,赵继宗还要述说,赵令秦却让他停下来,说道:“你的来意我知道了,你回去,不要多想,不必担忧。”
然后就这么把赵继宗打发。
赵继宗刚刚离开,赵令秦立即命人在后面看赵继宗之后动向。
赵继宗一离开院子,就破口大骂赵令秦老狐狸阴险,话都不让他说。然后就去找他的父亲。另外还有不少赵家族人也都聚集到赵令陕那里,不知商议什么。赵婉儿听完下人回报,立即问爹爹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赵令秦说下午大会上,他们可能要抓住最后的机会,逼宫。
当天午后,家族大会即将结束时,突然有一末支赵姓亲戚起身,询问自贡井盐生意,到底做还是不做?为何没有动静了?其他人慑于赵令秦家族当家人的威势,没有人敢起身应和,却又紧盯着赵令秦,想看这次逼宫,能让赵令秦有什么反应。
赵令秦还没等言语,赵继宗突然起身,说道:“大伯,关于这一盘川陕井盐生意,小侄仔细考虑过,觉得小侄资历尚浅,无法独担大任。”
赵继宗话音一落,下面族人立即议论纷纷,赵令秦虽然表情平静,但心底里也吃了一惊。赵继宗退缩了?这就是他们背地里联合的结果?
这时候另一个一直支持赵继宗继任的族人起身,高声说道:“你不能做这个生意,难道要当家人亲自去做?”
一唱一和好戏正式开演。赵令秦仍不表态。
赵继宗看着大伯赵令秦,又回头看自己的父亲赵令陕,然后突然又说道:“但小侄还是想要借此机会锻炼一下,自贡那边商号是家父名下产业,小侄斗胆,请大伯同意我负责自贡当地商人联络,还有官家往来事宜。如若只是这些事情,小侄自问还是能够办的妥妥当当的。”
赵令秦立即明白,赵继宗他们现在是想退让一些,求得赵令秦批准。
这时候那个族人再次起身说道:“赵继宗,你只管自贡那边的事情,那井盐在西安的存储出货,还有路途运输,都怎么办?”
赵继宗说道:“这些事情,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是谁?”
“堂妹婉儿!”
赵家族人立即又扰嚷起来。赵令秦听到这里,大吃一惊,同时心中一动。
赵继宗他们,已经放弃独吞这条商路的打算,改成了打擂台……两个人每人一摊,各负其责。赵令秦想到这里,心中暗笑。赵令陕和赵继宗这一对笨蛋,想要用这种让步来参与进这一盘新的生意。他们一定是觉得赵婉儿女流之辈,对比之下,赵继宗一定稳操胜券,巩固住家族继承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