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的时候,陆云才正大光明的离开了镖局。
很无奈的事情。
关于陆伯远、陆字镖骑、陈寒石、胡枭以及李定潮等人,陆云算是进一步了解了许多,纵然是漫不经心的接触。这些人支撑起了陆氏的家业,以后自己还要在这里混下去,恐怕少不了要与他们打交道。
但若是不想在这里,又该去哪里呢?
坐在马车里,陆云闭目养神,感觉有点不太自在,仿佛身上莫名背负了什么,略感烦闷的心情,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状态。
罢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这么安慰自己,马车轱辘轱辘的拐入里平王巷。忽然前方渐渐传来一片嘈杂之音,铁生憨厚的声音也在外响起:“公子,咱们府前围了好多的人呐......”
陆云掀起车帘探头望去,只见自家门前聚集了一大堆的街坊邻里,最里面是几名青衣小帽和衙差,正大大咧咧的指划着什么,陈伯领着七八名管事护院拦在府阶前,两边正在对峙。四面的人则喧哗交谈议论着。
看样子,是明月楼的人带府衙的官差前来索人了。
马车停下,当即有人高喝一声“陆公子回来了”,陆云方一下车,便见那数名衙差和青衣小帽围了上来,其中一个看样子是领头龟-公模样的干瘦中年男子立即上前酸溜溜道:“陆公子,您可总算是回来了,小的们等你多时了。”
其中一衙差也站出来道:“陆公子,听闻明月楼的韵如雪姑娘如今是在贵府上,可有此事?”
陆云也没什么架子,大大方方的承认,四周随即响起一片犹如蚊蝇般的喧嚣声。
“这陆家公子强掳民女,未免也太肆意妄为了吧......”
“听陆府下人说,是在胭脂河里救了落水的韵花魁一命,可不算是强掳,切莫乱说。”
“哦?这倒是没听说,不过陆家公子喜欢明月楼的韵姑娘咱们扬州城哪个人不晓得,三年前便砸了十万两银子啊!”
“是五万两,那老鸨一扇金岂敢真吞下那么多,陆老爷不扒了她的皮!”
“听说陆公子回城那一日便是去找了韵头牌,这其中的风流啊,嘿嘿嘿嘿......”
“嘘......小点声,别让陆公子听见了,这可不是个善茬的主......行事荒唐着呢。”
这时陈伯也走近前来声音嘶哑礼道:“公子。”
陆云会意了下这场面,道:“陈伯,是你让人拦着他们还是晚姨的意思?”
“是夫人吩咐的......夫人说那姑娘是你带回来的,总要等你回来再让他们将人带走。”
陆云点点头,那个妇人倒是对自己一直很尊重,想必明月楼老鸨一扇金也不想和陆府撕破脸面,若是换做一般的人强掳走了她的摇财树只怕是早令衙差强行把自己上了枷锁铁链捆走了。陆家虽然没了权,但毕竟还是有钱啊,就算知道了自己把韵如雪带回了陆府,这些衙差也不敢真将自己当歹人直接捉拿,看来这世道的规则果真是亘古不变。
“你们稍等片刻,人在陆府不会给你们弄丢了。”陆云平淡说了句,便自顾往家门走。
“诶诶诶,陆公子,咱韵姑娘可是娇贵着呢,您大人有大量切莫做出些出格的事。”中年男子阴阳怪气的声调在身后响起,面上极是忌惮之色,显然不相信陆云的人品,同时还伸手准备拉住他的衣角。四周围观者也指指点点,低语着负面的评论。
陆云本就对上午的事还有些不畅快,此时被这乱哄哄的场面一惹更是心烦意乱升起几分火气,猛然回头,肃面冷声道:“你说什么?”
语调不高,但前世久居上位者的威势在这一瞬间却是被重新释放出来。
整个府门前陡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陆家公子突然展露的杀气,锋利的目光如两柄开锋的剑凌厉横扫过来,所有人都噤了声,场面显得异常死寂,靠的近的数人还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那准备拉住陆云衣角的中年男子手抖了下,急忙缩了回去,表情尴尬道:“陆......陆公子,小的不是那个意思,怎么说韵姑娘也是咱明月楼的人。”说着他下意识地退了退拉开距离,左右瞧了下还在自己身边的几名衙差,似乎底气又回来几分,嗓门微微硬了些道:“您虽然是府门大少,但这不声不响的就把韵姑娘带走的行径,怕是太过不合乎情理吧,不管是给府衙还是给我们明月楼都得有个交代,不然......”那中年男子低着头,不敢正视陆云,但想到来时一扇金强制的命令,咬咬牙还是道:“不然,咱们明月楼定要府衙大人治你的罪,这大端律法可不是儿戏!”
陆云看着他纠结的样子笑了笑,毫不在意道:“那我就站在这,你们来抓。”
一名青年衙差闻言不满道:“陆公子,你莫以为陆府家大业大就能肆意妄为,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你别以为我们真不敢用大镣铐捆你回府衙公堂受审?”
陆云正目看向他道:“你在威胁我?”
那衙差迎上陆云的的神情,心底一慌,支吾着没了下文,暗骂了句自己没事出什么头。他们这些衙役可还是要看原告明月楼的意思,人家双方都没撕破脸,自己却先跳出来招惹陆府,想到这青年恨不得给自己一大嘴巴子。
这些人的心思,陆云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如果自己现在不是府门大少的身份,换做是个普通的布衣,只怕早已在公堂不由分说的挨板子了。倒也不必与这些人为难,再随意说了句:“在这等着。”便自顾入了陆府。
这回中年男子没敢拦着,只是脸色十分难堪,那几名衙差亦是愤愤不平。但陆府府门前七八名身强体壮的护院拦在那里,可不是寻常百姓家想闯就能耀武扬威地闯进去,府衙大人没下令拿人他们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几人走也不是站在那也不是,满腹恼火。
“这陆府也太跋扈了,压根不把咱官府中人放在眼里!”
“可不是,仗着陆字镖骑真是横行霸道无法无天......”
“你们方才可看见陆公子那气势,不愧是从沙场上下来的人,动起怒来尽是杀气,吓得我刚才大气都不敢出!”
“听说陆公子立过战功呢,这在凉莽边关岂能没杀过几个西凉蛮子......”
“这倒是,毕竟虎父无犬子啊,我看这陆公子虽然行事有些风流荒诞,但面相气质却是一点不输陆老爷,怕是日后也是一方豪杰人物。”
“我也有此感觉,方才那眼神却是令人心中一寒......”
管家陈伯微微佝偻着瘦弱的身板站在府门阶前,对众人的喋喋不休如是充耳不闻,一副眯着眼睛扫视着街坊邻里的围观者沉稳如水的姿态。明月楼的中年男子还想上前搭话,他也理都不想理,仅仅淡漠回了句:“公子让你们在这等着,你们便等着便是了。”那中年男子自讨没趣,便只能在原地挽着袖口心急焦躁地来回踱步,几名衙差亦是心里极不痛快。
只是不经意间,陈伯粗糙如树皮般堆满皱纹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一双苍老眼中闪过一缕精芒,他转身望着陆云的背影,如赞许般点了点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