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猛地抬头看向声音来处,却见一个穿着内侍衣服的人立在阴影处,他面上蒙了一块面巾,一双小眼睛透着刻骨的仇恨与恶毒,他虽静静站着,但是身上那股阴狠劲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废旧的宫似已经很久没人来了,到处是一股发霉的味道。冷冷的风从四周破败的窗户吹进来,这炎炎七月竟让人如立寒秋。
欧阳箬拼命挣扎,身上捆的绳子却是十分结实。
“你叫也没用,这地方没人会来。”那人冷笑着靠前,欧阳箬惊骇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却是怎么也逃不了。
下一刻,口中一松,塞的棉布已然被他拔去。
欧阳箬刚想惊叫,喉咙一痛,却是被他如铁钳一般的手捏住了下颌。
他的脸靠得很近,近得欧阳箬几乎可以听见他略略急促的呼吸:“你给我乖乖地待着,等会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然的话——”他狞笑着顿了顿,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然的话叫你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知道。你相不相信?”
欧阳箬只觉得自己的下颌几乎被他捏裂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冒,听得他的话,只好连连点头。
那人满意地松了手。
欧阳箬松了桎俈,颤抖着道:“你你……你是谁?”
那人似乎嘲弄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巾,欧阳箬心中惊极又怕极,只恨不得自己能有无穷力气把身上的绳子挣断了,赶紧逃出这鬼地方。
“你绑我来有什么目的,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定侯府的七夫人,若……若侯爷知道了……你便死无葬身之地。”欧阳箬没有任何底气结结巴巴说完,一双泪眼只紧紧盯着他,似乎极力要从他模糊的面容中看出什么来。
那人藏在面巾后的脸似乎更加嘲弄地笑了笑:“若不知道你是谁,我何必绑你过来?哦,不,应该说请你过来。”
他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长长的纸来,展开,小心地放到她面前冷笑地说道:“你想要走,很容易,不想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就得把这画个押,然后……跟我们合作。本……哦,不我保证你平平安安,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你也不必在楚霍天那边委委屈屈做一个不入品的小妾,怎么样?”他越说声音越低,似带着无尽的诱惑,那一双露在外边的小眼闪闪发亮,闪着令人可怕的狂热。
欧阳箬忍着心头的恶心,就着昏黄的光线,仔细地看着那张薄薄纸上写的东西,才看不到两行,额头的冷汗就涔涔而出,待到看完,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里散出,冷得几乎要将自己窒息了。
“你……你竟然敢……”欧阳箬颤抖得连话也说不清楚。她不是白痴,那张纸上写着的条条大罪,每一条都足以致楚霍天于死地。就算楚霍天在楚国权势熏天,可是这一条条罪状被有心的人压下来也足够楚霍天四面受敌,处境维艰。
“怎么?不敢画押?”他哈哈一笑,小眼中流露出抹不去的蔑视:“你只要与我们合作,把这状子画了押,就是大楚的功臣,我们会禀明圣上,给你个好去处。只要楚霍天倒了,你就能逍遥富贵一辈子,省得在侯府中受气。若是今日你不肯……哈哈,这地方就是你的死地,在这里,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你仔细想想看,是生是死,由你自己决定。”
欧阳箬浑身颤抖着,他说得没错,在这深宫里,想让一个人消失实在是太容易太简单,可是,若她画了押,与他们串了供……不但于她是死路一条,就是楚霍天一干人等亦是逃不了干系。
左与右都是死路……
欧阳箬的脑中一阵空白,她死死盯着他隐藏在阴影下的脸,看到的却是他狠戾如兽的眼睛。
这个男人……对!他不是内监!他是一个男人!
而且一定是楚霍天认识的人。
有什么仇恨竟然让他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样一件危险而邪恶的事情。
欧阳箬的脑中似空荡荡,又似满当当的。他的手中拿着那张薄薄的纸,一字一句似刀似剑一般割过她的心,顿时鲜血淋漓。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他的手不耐烦地抖了抖,把那纸平放在她面前,旁边的桌子上有着笔墨,猩红的朱砂似乎提醒着她这一下笔就是好几条人命。
欧阳箬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要想办法,她一定要想办法!可是如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该怎么办?
欧阳箬紧紧抿着嘴,浑身微微颤抖着,厚重的宫装套在她身上,捂出一层又一层的汗来。时间慢慢流逝,她却依然一声不吭。
那蒙面男人不耐烦地喝道:“你想死是不是?再不画押把你丢到寒泉池里喂鱼……嘿嘿……听说你还怀了楚霍天的种,到时候一尸两命就别怪本……我心狠手辣了。”
他逼进她的面前,恶狠狠地道。
欧阳箬忽然抬头,清澈若水的眼眸闪过一丝决绝:“你既然知道我怀了侯爷的孩子,你就该知道,杀了我,你也一样不好过。你该不会不知道,楚定侯把我从千里迢迢的华国带来,他那般的人物带来的人他一定是珍而重之的么?你若动了我一根毫毛,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欧阳箬的声音铮铮有声。她美眸中迸发出决绝而自信,直盯着他的眼睛,毫不避让。
那人听得呆了,欧阳箬强忍着心中的害怕,直面着他。
她要赌!她要赌他不敢杀她!
她要赌他的狠狠不过楚霍天权势对他的威慑!
赌赢了,她就是活!输了,她就是——死!
那蒙面男子见欧阳箬挺起了身子,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看,不知怎么的,心里竟被她的一双大眼看得心里发虚。
他恼羞成怒地喝道:“你想死,我成全你,但是,你死之前,本……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来人!”他猛地一喝,从阴影里如鬼魅一般出现几个蒙面宫人,他们沉默地上前。
“哗啦!”一声,他们往地上扔了一大堆的刑具。
欧阳箬在华宫里,什么没听过没见过?这些刑具她看一眼就知道单单一样,她就能被他们整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蒙面男子见她面上现出惧色,不由得意地哈哈一笑:“怎么了?怕了?”他得意地弯腰拿起一副针状的刑具,逼到欧阳箬眼前,晃了晃。
“这叫‘仙人针’钉在身上,剧痛无比,五脏六腑都要疼得翻过来一般,但是呢拔出来只有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孔,就像……啧啧……就像被蚊子叮的一个小包。真真是好用之极。”他蒙着面哈哈一笑。
欧阳箬惨白着脸,看着这离眼睛不到一寸的“仙人针”抿紧了嘴唇,依然不做声。
蒙面男子见她不说话,更不开口讨饶,心中越发烦躁,扯了欧阳箬的头发恨恨道:“你这贱女人,你以为你是谁?竟然让我来亲自伺候你招供。告诉你!惹毛了我照样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跟着那楚霍天,你以为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么?痴心妄想!你是华国来的贱女人,就算楚霍天一百个喜欢你,到了最后你还不是他手里的玩物,想扔就扔。你最好乖乖跟我们合作,把楚霍天整倒了,你也能安稳地过你的富贵日子,不然的话!你就等着死吧。”
欧阳箬的发髻被他扯得钗环尽落,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似墨一般泼开。
欧阳箬挣了挺起身来,长长的发散在她清冷的面上,显得她若女鬼一般惨白凄厉。她冷冷嘲笑道:“我如你们的愿招了又能怎么样?整倒了楚定侯又怎么样,我还不是一个死字。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的如意算盘。告诉你们,别想我依着你们,为虎作伥!什么荣华富贵,我呸!”
欧阳箬的话彻底惹怒了他。他叫嚣着:“来人,给她上刑!”
欧阳箬惨白着脸,被人压着手脚,一根根“仙人针”钉了下去,口中又被塞了棉布,惨叫声被闷在胸口,痛,好痛好痛!
欧阳箬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似有无数的针在扎着她的心。
几根了?五根还十根。
不知是汗还是泪划过她的面,蜿蜒成一道小溪。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箬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气力似被抽得一点也不剩。
这样锥心刺骨的痛似乎永无止境。
她几乎想要开口讨饶,是的,她是凡人,她是个平凡的女人。她好痛好痛。
虚弱的眼皮微微开阖,朦胧中,那些影子鬼魅一般来来往往,她怎么也看不清楚他们的脸。
“怎么样,想通了没有?这还只是一样,若是不肯答应,接下来还有几样,这么个娘们想不到还这么硬骨头。”那蒙面男子嘿嘿冷笑,委琐的眼神打量着她玲珑的身体。
欧阳箬抬起模糊的眼,忽然看到一泛着光亮的事物。她浑浊的脑中闪过一丝亮光,她虚弱地说了几句,那蒙面男子听不清楚,忙急切地把身子凑近些。
欧阳箬似极艰难地抬起头来,慢慢靠近他,喃喃地说了一句:“你去死!”
那句话像鞭子一般抽过他的身体,蒙面男子跳了起来,狠狠地抽了欧阳箬一个重重的耳光,欧阳箬像破的布娃娃一般飞了出去,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