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的头撞上不知是桌子还是椅子的脚,眼冒金星,脑中嗡嗡作响,再也站不起来。
蒙面男子怒极,大步走去,揪起她长长的头发把她拖得半起,恶狠狠地道:“贱人!你今日死定了。”
说着手又要重重挥下,欧阳箬只觉得自己再也提不起一丝气力,见他挥手而来,只得闭着双眼。
忽然有个沉闷的女声喝道:“住手!谁叫你打她的脸的?!”欧阳箬心头重重一跳,这声音似曾听过,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蒙面的男子一怔,恨恨地把欧阳箬往地上一掼,回头对声音来处怒道:“这贱人骨头硬得很,依我看,干脆将她沉池好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谁也找不到。”
那女声模糊地说:“这么一个女人你也搞不定,还说什么宏图大业,我看你也别丢脸了,让我来。”
欧阳箬微微抬起头,脚步声渐渐走近。
欧阳箬奋力想抬头,却只看到一双藏在裙裾里的绣花鞋子。
那女人似仔细地打量了欧阳箬,忽然道:“你给她用过刑了?她还不肯答应么?”
蒙面男子冷冷哼了一声:“用过了,‘仙人针’扎了一十八根。她还是不肯。”那女子“咦”了一声,惊讶道:“换别的人,只用三根祖宗八代都交代出来了,她竟然能挨那么久?”
蒙面男子不接话,只是冷笑。
那女人又仔细地看了看欧阳箬,见她似死一般趴着一动不动,蹲下身,抬了抬她的脸,嫌恶道:“又是一个贱女人,你就是蠢,既然酷刑她都不肯招供,就要找她的软肋。”
说着,扯着欧阳箬散乱的长发,揪得她的脸抬了起来,欧阳箬眼睛微闭,满面的冷汗淋漓,唇上已是一片苍白,五道红肿的手指印印在脸上,清晰可见,
“你我同是女人我就不为难你了,最后再问一句话,这张你是签还是不签?”她冷冷地道,拿了那张纸在她面前晃了晃。
欧阳箬的眼勉强睁开,模糊的视线中只见一个蒙面的女子正盯着自己,目光若毒蛇的眼,闪出令人心寒的微光。
欧阳箬不答,只是低低地笑,笑声在空荡破败的殿堂里显得格外阴森。她笑了一会,才哑着声音道:“你们……这些罪名你们竟也捏得出来,什么在华宫私造龙袍,私刻玉玺,以君臣之礼见各位将军……欲划江自立……私募兵士……这一条条,似模似样,宛如亲见。佩服,佩服……”欧阳箬说着挣扎地抬起头来,苍白的面上嘲讽之色似刀一般凌厉。
“你们今日想谋害楚定侯,还骗我说什么荣华富贵,我这棋子只要一用完,就被你们杀人灭口,反正左右都是死。我欧阳箬死也不让你们称心如意!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蒙面男子闻言又要发作,那女人却是不恼,收了那张纸,冷笑道:“你想得太多了吧。怎么会杀你灭口呢。你只是一只蚂蚁,要捏死你,还嫌费力气呢。听说楚霍天对你甚好,你该不会是……对他动了真情了吧。啧啧……你这华宫里出来的淑妃娘娘,果然就是不一般,你的前任夫君还在凄惨地关在‘敬元殿’里,你就巴巴地贴上了楚霍天。啧啧……这功夫真是不同凡响。”
欧阳箬闻言,浑身一颤,幽深的大眼透过散在额前的乱发狠狠地盯着她怒道:“我欧阳箬虽然是华宫出来的,可是我所作所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总好过你们狼子野心,想要谋朝篡逆!”
“谋朝篡逆!”四个字若平地惊雷直炸得那两人愣了好一会。
蒙面女子眯了眯眼睛,忽然哈哈大笑,她的笑声凄厉,似自嘲又似是怒极反笑,在大殿里回荡,更觉得恐怖异常。
“哈哈,是,我们谋朝篡逆又如何?这江山有能者居之,既然你死不回头,也怨不得我了。你不是怀着楚霍天的孽种么?我今日不拿你的命,可是……既然你这么不合作,总不能让你如此一了了之,这孩子……你保不住了。来人!”
她喝道。片刻过后,有个嬷嬷模样的人,低着头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
欧阳箬的瞳孔猛地一缩,不知哪里来的气力,颤抖地挣扎坐起来,慌忙往后退去:“你……你莫不是疯了……疯了……你就不怕侯爷会来查……不!你这个疯子……侯爷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疯子!”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捏住她的心脏,每一个次跳动都让她觉得难受极。
不,这个女人是疯子,是疯子!!她惊慌地向门边退去,只盼离得一步便是一步。
她的孩子,不!这是她的孩子,这是她与楚霍天的孩子!
虽然一开始她并不期待它的降临,可是它总归是她的一块血肉,是她的孩子啊!
惊慌的泪水在她面上肆意蔓延,长长的发散在她身前,像海藻一般,更似她的绝望缠绕着她。
那蒙面女子见她惊慌失措,更是得意:“怎么样?考虑好了么?同是做母亲的,我也不忍心打掉你的孩子,可是,怎么办呢?你我势不两立。不过你既然那么爱这个孩子,就稍微牺牲一下,在这张纸上画个押,随我们去金銮殿上告诉皇上楚定侯的所作所为,我们不但给你安排得好好的,还能让你与你的孩子生活得富贵无忧?再想想吧。”
她的声音若从地底下传来的催命符,欧阳箬浑身不停地发抖,只喃喃地道:“你这个疯子,疯子……”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蒙面女子不耐烦地喝道,手一挥,那端着药的嬷嬷就趋上前去。
欧阳箬惊叫一声,急忙往后退,背贴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本来我这是最后一招的,你若不肯答应,那就只能怪你自己了。来人,捉住她!”她话音刚落,阴影处闪出几个内侍牢牢地把欧阳箬架住,让她动弹不得。
冒着热气的药逼到哦欧阳箬的跟前,欧阳箬颤抖看着这一碗夺命汤,眼中的泪却是不住地滚落下来。
“这个……是不是……算了。”蒙面男子似不忍道。“毕竟楚霍天要是知道的话……我怕……”
他还未说完,蒙面女子忽然回头一瞪:“怎么?心软了?你忘记楚霍天平日是如何压制你们的了?如今打掉他的孽种只是还以颜色罢了。”
她说完,逼近欧阳箬,一双眼中射出阴狠而绝然:“最后一次,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欧阳箬死命地瞪着她,艰难地开口道:“不!”
蒙面女子一愣,忽然笑道:“好好!我成全你!”
手一挥,那药慢慢的逼近,逼近……
……
德轩找到欧阳箬的时候,她正被一群宫女太监围着,面无人色,只紧闭了眼睛不说话靠在一棵大树边。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让奴婢好找啊。夫人!”德轩跪在她面前,小心地摇着她。旁边的宫人窃窃地道:“我等经过这边的时候发现这位夫人躺在这里呢。似乎是晕了……”
德轩越发焦急,清俊秀美的面上冷汗冒了出来:“夫人,您别吓奴婢,夫人……”
欧阳箬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忽然轻浅一笑:“是你啊……德轩,扶我回去。”她的笑虚无而脆弱,看得德轩忍不住心痛。
德轩忙冲旁边的宫人道:“快去抬肩撵,她是楚定侯的七夫人,方才楚王妃找得急坏了,快抬过来。”
一旁的宫人忙退下去抬肩撵。
德轩小心地扶起欧阳箬,他只觉得她浑身冰得很,时不时地还在微微发抖,心中咯噔一声,忙问道:“夫人,你怎么了?走到哪里去了?奴婢怎么也找不到……”他话没说完。
欧阳箬却是越抖越厉害,德轩几乎撑不住她的身体。
“夫人,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德轩惊慌无措地叫了起来。
欧阳箬冰冷地手扣住他的手臂,颤抖着道:“回去,回去……”
此时肩撵抬来,德轩忙把她扶到肩撵上,急急地道:“快抬出宫!回定侯府!快!”
一行人忙抬着欧阳箬出了宫。
到了宫门侧门口,肩撵放下,德轩见欧阳箬紧闭着双眼,忙摇醒她:“夫人,换轿子了,夫人!您可以起来么?”
他唤了半天,几乎急得要跳起来了,欧阳箬才幽幽睁开眼睛,把手搭上。德轩见她神智还算清醒,大喜,忙扶着她走向轿子。
正在此时,远远的飞奔几骑人马,当先一人,马未停稳便翻身下马,金冠青衫,面上忧色重重。正是楚霍天。
欧阳箬机械地抬头望去,他的金冠闪闪发亮,刺得她的眼几乎都睁不开。
下一刻,她就落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
“箬儿,你怎么了?到处找不到你。……箬儿!”他搂着她,似失而复得的珍宝,急急地道。
欧阳箬抬头恍然一笑,手抚上他紧紧皱的眉喃喃地道:“霍郎,你终于来了……”
说完眼前一黑,昏在他的怀里。
楚霍天一颤,连声唤她,德轩忽然惊叫道:“不好了!夫人流血了……”
楚霍天心中大惊,却看到欧阳箬身下一滴滴鲜红得刺目的鲜血,慢慢地滴在地上,触目惊心。
“箬儿!——”他大喊一声,若受伤的野兽,声音激荡出去,久久不绝。
肃穆的朱漆宫门正在不远处,冷冷地立着,冷冷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