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二百六十四年春天,从初春开始周王城安阳便一滴雨也没下,自老周殷王即位以来,便实行仁政,均衡与各个诸侯国的力量,以至于诸侯国的供奉一例都没减少过,对百姓们也算是尽心,不但减少赋税并且分与穷困的百姓相当之多的福利。这年,老周殷王已年过花甲,而周王朝目前的储君位置所在的人正是老周殷王最宠爱且早逝的仁孝王后唯一的女儿清河公主玉穗。老周殷王目前有四个孩子,大公主便是着清和公主,接下来依次便是二王子玉重,三王子玉绮,和小公主玉琢。二王子是目前王宫里最受宠的臻嫔的孩子,三王子和小公主是四品夫人苍夫人的孩子。
这清河公主自小就精于医术,也有人猜测,老周殷王之所以能活这么久,一定都是这清河公主的医术高超保养所致。从初春一直到盛夏,安阳城依旧是一滴雨都没下,随着天气持续的升温,庄稼地开始龟裂成一块一块的,那时部分百姓饮水都成了问题,哪有时间顾及到庄稼地呢。老周殷王不断开国库放粮给百姓。但是粮终究有放完的那天。
这年的夏天似乎非常的难捱,老周殷王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再次像诸侯国求助。一卷请旨写的恳恳切切,似乎不像是一位周天子在向拥护自己的诸侯国求助,更像是一个身处于地位更低的王国再求助其他联盟国一样。
百姓们虽苦,但是看到这样一位为民请命的天子无不为之而动容。
救助的粮食和水源很快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这些救济的粮食,进入安阳境内之后,便由老周殷王下旨由清河公主亲自护送,分发给安阳城里的灾民手里。
粮食和水是按照由近到远的诸侯国进贡的顺序发给灾民的,所以清河公主印象十分深刻,再发到郑国送来的粮食时,她隐隐约约的闻到了一股很不对劲的味道,至于哪里不对劲,她也一时说不上来。由于灾民的情况实在很严峻,以至于影响了她的判断能力。
终于没过多久,噩耗传来,一部分百姓不知怎么染了瘟疫,状态便是发热伴随着咳血并且身上开始长着大量的黑斑。
郑国位于九州的东南部,一部分领土是在罗宁岛上,而另一部分领土与之隔海相望。这郑国是距离周朝最遥远的诸侯国。目前在位的国君是郑惠公伯夸。此国君是实为众知的断袖,后宫中的四位夫人皆是男宠。为此老周殷王还请旨责备过他,说他颠倒了阴阳调和,是要遭受天谴的。周王室的公卿们都在怀疑,是不是郑惠公不满周殷王的责备而故意在救灾的粮食里做了手脚。
受了瘟疫的百姓被隔离在安阳的郊城里,大旱一直都未过去,这样的热度是最合适瘟疫繁殖的速度。守着郊城的士兵更不愿染上着可怕的瘟疫,只能远远的在对面的卫城躲着,看到有从里面逃出携带瘟疫的人,便举箭射杀。
人性,在最黑暗的时刻总会暴露出来最恐怖的那面。
日光依旧刺眼,好似老天要把安阳城土地里最后一点血液晒干。空旷的道路,一辆挂着竹青色幔帐的马车缓缓向郊城的方向快速驶去。待到边缘的郊城时,士兵们拦下了马车,想强硬的将车里的人逼退回去。
帐幔缓缓的打开,一双绣着串串紫藤的锦鞋踏了出来。马车里面走出来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水绿色的长裙,绣着黛色的紫藤衣袂清扬飞舞,没有复杂的发饰,只是额间简单的坠着一颗茶白色的珍珠。少女表情凝重,但是看起来是这样的柔媚。微微蹙着蛾眉,心事重重,仿佛那眼角再一低垂就要淌出了眼泪。
“清河公主。”士兵们面面相觑。
“放我自己一个人进去,这是命令。”她轻启朱唇,虽然身子娇弱,可话语却掷地有声。
“公主,如果小的们放您进去,大王一定会杀了我们的,那里面都是染了瘟疫的人,您进去会被传染的。”士兵们皱着眉头依旧不让她进去。
“我不会染上这病,就算染上了这病我也会向父王说明,是我自己要进去,与你们无关。”她绕过卫兵的兵器勇敢的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卫兵们不敢近身拦着,只能张开臂膀尽量阻挡。可是清河公主却像是知道了士兵们不敢动她的心思一样,直直的像士兵身上撞去,于是士兵却节节败退下来。
“公主,奴婢和您一起去。”从马车上跳下一个穿着橘色坎肩鹅黄色裙裳的小姑娘。
“小诗,你和觞在这里等我。”她回眸抬眼,望着站在马车边上的一男一女。女子是清河公主的贴身侍婢花诗,而站在花诗身边,是一位比高出她些许的男人。男人腰间挂着佩剑,一身黑鳞似的盔甲贴在身材矫健的身体上。
“公主,我和小诗答应带你找到了的瘟疫百姓所在的郊城,您可不能把您刚刚对我们许下的承诺忘之于脑后。”觞垂着眼角看着地面缓缓的说道。
清河公主皱了皱眉头,她之前答应他们,如果进了郊城,一定要让他们两个跟在身边。但那只是让他们能带她来这里的一个条件。这场瘟疫来的既突然又蹊跷,让她和父王都措手不及。她虽医术高明,但却没有把握能治好这病,如果小诗和觞因为她的任性而感染了病,一定会被父王丢进这郊城地狱里。
小诗和觞从小就在她身边守护,她不想他们有事。
“公主,你放心,奴婢连夜做了可以隔离空气面罩。”小诗兴奋的从袖袋里掏出三个系着带子的白色丝质掩面物。
“虽然粗糙了些,但应该能有用。”觞把玩着她递过来的面罩。
“诶,大块头,要觉得粗糙你别用,若是感染了瘟疫,正好给公主做实验品,百姓会记得你的。”小诗将剩下的一个面罩递给公主,回过头冲着觞做了个鬼脸。
三个人就这样经过卫城的门,慢慢走进了对面的郊城。
郊城门外面躺着几具被卫城士兵们射死的残尸,清河公主低下身去仔细的观察了这些尸体,血肉虽已被乌鸦啃噬,但是整个腐烂的颜色确实近乎于黑色,这颜色看起来并不像是在空气中暴露了时间久的缘故。她在仔细看着尸体身边的残留。她刚开始以为,散落的小小黑色血肉应该是被乌鸦们啄出的残肉,但是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些居然是啃噬尸体过后不知什么原因而死掉的乌鸦。
她小心翼翼的将乌鸦用丝帕包起来,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口袋里。
当郊城的大门缓缓打开时,事先预想的景色却远远没有看到的震撼。两边的城脚下歪歪斜斜的躺着身着褴褛的人们,裸露的皮肤上长着大片的黑斑,人们本是奄奄一息,见到他们来了之后,便都向他们缓缓的伸出手,骨瘦如柴的手指看起来着实让人觉的毛骨悚然。
小诗见状缓缓向觞靠了靠,他们继续往城里面走。越是往里走,景象越是触目惊心。有些得了瘟疫的人经不住长时间的折磨,便进了郊城之后就自杀了。没有士兵敢进来整理这里荒弃,所以看到的大部分都是自杀者最后的状态,扑鼻的恶臭迎面而来。身后的小诗终于忍不住,摘下面罩哇哇的大吐起来。
清河公主见状,便拿出袖袋里的药瓶,想为小诗缓解一下。她才打开瓶盖,便被一个迅速的小白影撞倒了,而后手里的药瓶也不见了。
觞迅速抬脚,不费吹灰之力的勾住那个想逃的白影,并将他牢牢的夹在了腋下。清河公主被小诗扶起来,她扑了扑身上的土。看了一眼在觞抱着不停在半空中挣扎的人这才知道,撞倒她的白影居然是个孩子。
因为饥饿的关系,孩子的身材很瘦小,目测大概看起来只有十岁,脸上沾了许多脏东西,却挡不住那灿若星河的双眸。孩子死死抓住药瓶,一双胆怯的眸子微微低垂着不敢看她。
清河发现,这孩子身上没有黑斑,而且从外观的精神状态看,并不像是的了瘟疫的人。
“别怕,那瓶药我不跟你抢。”她小心翼翼的上前从觞的腋下将他抱了出来。
“你不要跑,告诉我为什么你没得瘟疫,却为何呆在这里?”
孩子依旧不说话,双手死死的握住瓶子,抬起眸子怔怔的看着她。
“别怕,告诉姐姐,姐姐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她看着孩子清亮的眼眸心里不禁一颤。
“不要,他们会杀了母亲。”孩子惊慌的向后退着,却被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觞挡住了。
“没有人会杀了你母亲,也没有人会杀了你,我发誓。”她扶着孩子的双肩,眼神坚定的看着他。
孩子的眼底掠过一丝晶莹,豆大的泪滴顷刻涌出来。
“母亲,母亲得了瘟疫就要死了,可是奶奶却见死不救,将她送到了这里,都怪我,都怪我是个女孩子,如果我是个男孩子,奶奶也不会这样将母亲丢在这里。”她的眼泪顺着沾满尘土的脸流出了两道泪痕,倔强着只是流泪,却不敢大声的哭出来。
“好孩子,带姐姐去找你母亲,姐姐会治好她。”清河公主从袖袋里掏出帕子为孩子轻轻擦拭着脸庞。
借着泪水的冲刷,她将孩子脸上的污垢拭去,眉清目秀的可人小脸便呈现在眼前,她没经历过太大的生离死别,仁孝王后生下她两年之后便撒手人寰,在她的记忆里对母亲的样貌和依恋很少。但是她也很难去接受,是有多狠的亲人才会抛下生身骨肉,任由其自生自灭。就算只是个女孩子,也是血浓于水,况且是男是女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