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立凤在蔡庙骂了一圈,还真管用,一连几天没啥响动。这天立凤收拾好东西,大包小包的回娘家。立国早早的打去电话,说带着苏凝香开车去接,还在镇上订了一桌,给姐姐好好接风。立凤说是要回家吃,叫上金业一起,有话对他说,还特意嘱咐别叫蔡小青。
立国依了他姐,退了饭店的订餐,给金业打电话说好,就开车去市里接到了苗立凤。
立国在前面开车,妯娌俩坐在后座上聊得起兴。苏凝香虽然与大姐不熟,但喜欢她这副热辣直爽的性格。虽是一个娘养的孩子,但不光长得不像,性格上差别也大:苗立国说话遮遮掩掩的,啥事都藏着半截,让人吃不透;相反,苗立凤则是大大咧咧,有啥说啥的直性子。苗立国跟她讲家里那些旧事之前,她咋都想不通,同是一家生养的孩子,咋就这么的不同。苗立凤也喜欢她这个弟媳妇,长得柔柔弱弱,说话羞羞答答,可一看她那眼睛,就知道是个好女人。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每回见,立凤都盯着她看,直到把她看的低了头红了脸,才啧啧的说,女人家就是应该长成这样子才对!
三人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一切收拾停当了,接着就是炒菜做饭。苏凝香自告奋勇的想掌勺秀秀手艺,但毕竟是没过门的媳妇,公婆都跟他客气着让她屋里坐。这回她不依,也不见外,不一会就乒乒乓乓的炒出几个好菜。饭准备的差不多了,刚好金业也来了,一桌子人就围坐下来,客客气气寒暄着吃饭。立民今天不回镇上,倒上酒,和立凤金业敞开了喝。老两口不一会儿就说吃好了,带了立民去里屋看电视。
金业拿起酒瓶,要给苏凝香也倒一杯,被立国拦了下来:“你嫂子现在不能喝酒了。”
“听立国哥这意思是...?准备啥时候办事儿啊?”金业收回手,嘿嘿的问道。
“这不准备这俩月先把新厂的事儿先弄好,弄完了就结!”苗立国说着,举了杯,三个人干了。
“金业啊,姐虽然这些年在家的时候不多,可小时候姐对你可是好着呢。”苗立凤盯着金业说。
“那是那是,小时候谁欺负我你就去帮我报仇,打的他们满地爬。”
“虽然蔡永强是你大舅哥,可是我也还是得说他,你说立民现在自己致富了,想建厂带动咱全村致富,有啥不好,他咋就不同意呢?你说,是不是他嫉妒立民啊?”
“说啥呢姐,永强哥哪能呢。”苗立国夹一筷子菜,看着金业说。
“不会吧,立凤姐,估计永强哥还是操心那老庙,那不是他们蔡家祖上规矩么。”
“规矩都是人定的,现在都讲致富,你看人家别的村都在搞新花样,咱守着个破规矩穷死算了!”苗立凤用老树杆一样的手,挥舞着筷子说。
“金业啊,我是这么想的,”苗立国领了一杯酒,转头对金业讲,“这场子建起来呢,我也没太多工夫管,你和咱姐就帮我管理着,建厂不用你出一分钱,厂子盈利了咱仨四三三分成,你看咋样?”
金业听了立国的话,被酒呛了一下:“我啥都不干还能分成,这咋能行?”
苗立国:“你从小跟我一块闯荡,咱兄弟们还用讲那些?”
苗立凤:“金业,咱都是自己人,你俩是亲兄弟,我和立国又是亲姐弟,说话不隔缝儿,有啥说啥。”
苗立国:“都是自己人,以后的事都好说,就是眼下这拆庙建厂是个大难事儿!”
三人又闷头喝了一杯,一瓶酒就这么光了。苗立国又开了一瓶,给三人满上。
“立国哥,你就是我亲哥,有啥我能做的,你直接说!”金业起了酒劲,说话都硬实了。
苗立国:“咱们是兄弟,可永强又是你大舅哥,有些事还真不好为难你。”
“哼,大舅哥,”金业自己喝了一杯,“我老丈人那边就没一个看得上我的。我和小青谈对象那会,他家连杀了我的心都有。要不是立国哥你借钱给我,小青再想跟我我也娶不起啊...那钱到现在我也没还上你......”
苗立国:“自家兄弟,说钱干啥,来,喝酒喝酒!”
金业:“我这回就跟着你,把这事儿做成了,让他们蔡家人好好看看,我金业不是个草包!”
金业说着,自己又喝了一杯,酒杯落在桌子上咣咣响:“哥,姐,你们说咋办,我金业上刀山下火海也去做。”
苗立凤又给他满上一杯:“你咋跟我一样急性子呢,像立国说的一样,这事急不得,他有主意,咱俩都听他的。”
苗立国又领了一杯酒,说:“现在麻烦事儿在这,虽说他们蔡家祖上有那么个规矩,但看着永强也不是那么固执的人,我估计着,他是拉不下那个面儿。我寻思着,咱可以拉他入伙,到时候把我那份分一半给他,可我几次跟他暗示都没见回应,不知道咋想的。估计让你再去说,也不会给你啥好听的...我现在是这样想...”
苗立国自己喝了杯酒,犹豫了半天:“我看还是算了,这样让你太为难。”
“立国哥你说啊,只要不杀人放火,我金业就去!”金业红着眼,说完一口干了杯中酒。
“好,我就喜欢兄弟你这股义气!”立国再给他满上一杯酒,“我是这么想的,咱先来个敲山震虎,投石问路......”
“立国哥,你别整文词儿,咱听不懂。”
“就是说,现在虽然蔡家有人反对,还给我门楼上挂假人,但他蔡永强的态度咱不知道。这庙能不能拆,还是他这个村长说了算......”
“你直接说咋办!”
“咱先假装要强拆那庙,看他有啥反应。”
“我去?”金业喝红着脸,有点心虚的问。
“还是我去吧,”苗立凤喝了一口酒,挥着手说,“咱金业兄弟看着还是有点怕。”
“不行,还是我去!就按你说的,这回不能怂,去,今晚就去!”金业端起一杯酒,咣咣的跟立凤、立国碰了杯,一口喝下去。
苏凝香在一旁不说话,静听着,这种事她也插不上话。跟了苗立国这么多年,她早就明白了他那点心思,又听他讲了蔡、苗、金三家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她现在完全懂得苗立国肚子里的小九九。今天,立国和立凤唱了这段双簧,把金业推上去做这杆枪,就看这枪打响后,能闹出个啥动静。
虽说与金业的血缘关系是他们家的耻辱,是他心头的痛,但毕竟血浓于水,立国还是当金业是自家兄弟。这次,是真没办法,才想到这么一步代价最小的进攻棋,无奈拿金业做了棋子。相比于一个娘生的苗立凤,他更愿让同父异母的金业去趟这股浑水,不光是因为他跟苗立凤更亲,还因为蔡永强是金业的大舅哥,就算闹出啥事,他也不会把金业咋样。
苏凝香知道,这么多年来,苗立国就是凭借这点周全的头脑,从一个残缺的家庭里走出来,凭借一个残疾的身体,一步步混成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