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们村到秦河,有很远的路要走,村长他们想了个办法,用水杉木捆绑了一副大辇,最上面放上一个圆桌面,把星一仙尊的遗体按照他羽化前的坐姿放在上面,身上围着红布,出动几十口青壮劳力,轮换着抬过去,一路不停。沿途的村民,家家在路边燃起了社火,送星一仙尊一程。
道家讲究自然,清净无为,一切随缘而来随风而去,所以我们也不可能办的太复杂,简单就好。江夜换了一身道袍,在前面摇铃铛,撒辟邪保平安符箓,劝告生人勿近,一路上也没有小鬼拦路。我行走不便,但是为老人家送行还是必须要参加的,几个人用板车拉上我一路行走颠簸不平,半个小时才到。
秦河边上,堆了一大堆柴山,中间混合放入松脂助燃,四下里分布着七盏高高支起的油锅,里面放着松脂,点然后发出耀眼的火光,散发出阵阵幽香。这是七星指路,祈望着老人家在去往极乐世界的路上一路走好。
点火仪式安排了八个人,雨来,我,江夜,遮月,冰冰,得华,白佛,村长,八个人手执火把分列八方,代表着八卦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周祖雁和金安娜还没有走,作为一脉相通的道家友人,也过来送行。
点火的时候,雨来举着火把,终于又忍不住痛哭:“……师父,不孝徒弟来给你送行了,你一路走好啊!”
点上火,熊熊的烈火很快把星一仙尊的躯体淹没了,火大,我们都退出来,站在三丈开外,等着烧完了,还要拣骨,这样才能把星一仙尊送回卧牛山。
烧了一个多小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村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村长带回去吃饭,现场还是留下了我们八个人,加上周祖雁师兄妹十个人。折腾了一天一夜,这会儿大家都困了,坐在地上三三两两地打盹休息,等着火烧完在拣骨,估计等冷下来得半夜。
木材中的烟雾已经烧完了,这时候火堆基本上燃烧的是纯火,放射着蓝色和炫白的光。周祖雁师兄妹原本是要在今天就会去的,但是因为星一仙尊的事,也没有来的及赶回去,学校的事还好说,但是两人迟迟不回,难免让怀玉院长担心,于是两个人悄悄商议这个事,但是现在又太晚了,回去肯定不行。
“晚点回去也不要紧,你可以打个电话回去报个平安,你们那里有电话吗?”我问。人家既然帮了咱,咱也得帮人家。
“有的,我师父那里有。”金安娜回答。
我问了一下坐我旁边的江夜:“咱这儿有电话吗?”
“电话,有啊,大队部就有。”江夜说:“不过电话停了有半年了,村里交不起电话费,电话都被村长拆了拿回家了。”
''你别诬陷我啊,公家的东西,我可没拿!''村长解释。
那没办法,我只能表示遗憾了:“那没办法,不过你们可以写信回去。”
“写信有个屁用,信还没到我们就到了。”金安娜是学生,性格开放,什么话都是她先说。
我也只好不做声。不过我说这话到给周祖雁带来了启发,他想了一会对金安娜说:“对呀师妹,我们可以写信呀,用仙鹤送回去呀。”
“仙鹤?哪里有仙鹤?”金安娜奇怪地问。
“可以用纸鹤呀。”我搭了一句——这么简单都不懂,还当什么法师?
“纸鹤?”金安娜迟疑了一下:“以前玩过,就不知道能不能飞那么远?”
“我们试试呗,我的百纳袋里有纸,我们可以试试,正好考考我们的法术。”
那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们这么一说,几个人都来了兴致,找来纸笔,写了几句报平安的话,然后叠成纸鹤放在地上,几个人围在一起看他们施法。雨来没有看过去,我自然也不能,因为星一仙尊在在烧,都是一帮小孩不懂事。两人念动咒语,用大日如来手印,催动纸鹤飞起来,果然片刻之间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引得大家欢呼叫好。
她们一叫好,引得雨来蹙了蹙眉头,但也没说什么,我在一边给他们泼冷水:“好什么呀,没有御风术避雨术,这么远,不知会飘到山南海北,能收到才怪。”子弹飞的时候都要考虑风速湿度的影响,这么远的距离要保持纸鹤的恒定速度和目标谈何容易?
被我这么一说,几个人泄了气,重新坐下来,闭上眼冥想。遮月睁开一只眼向我这边望了一眼,发现我已经闭上了眼,于是转过脸去看着火堆。不看还好,看了一会儿,竟然看到熊熊燃烧的火堆里另外还有几颗比火光更加耀目的光斑出现在火堆上方。
什么呀?火堆里怎么会有这么明亮的耀斑,是我的眼花了吗?遮月睁大眼睛看去——不错,是有几颗篝火耀斑出现在火堆上。
听说过太阳耀斑,怎么会有篝火耀斑呢?一数数,整整有九颗,一字排开。
九星连珠!
“唉!你们看,那是什么?”遮月叫了一声,用手指向光斑。
大家听到遮月一喊,都睁开了眼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猛一看看不明白,但是慢慢就看出来了,真和柴火的火焰不一样。
雨来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以为有什么不祥,所以忙跑上前去看个究竟。我们大伙儿也急忙站起来上前看个究竟。
“什么呀?”我凑到跟前问。
“不知道,让大家退后。”雨来看了一会儿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这时,九星连珠更加的清晰起来,同时发光,几乎把火焰都比的暗淡了下去。
这九个发光的物体莫说雨来没有见过,就是星一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既然是从火堆里飘出来的,和他必然有关系。星一仙尊一生身无长物,没有练出什么像样的法器,化羽之后只有项上佛珠和手珠跟他一块火化了,唯一一点区别是他的手珠是历代先尊传至他的手中。
说起这串手珠是大有来历的,此手珠有八颗骨檀,是历代先祖化羽之后从后脑内取下来的一块骨头,名为骨檀,颜色由黑到黄并不一样,传到星一这一代已经是八代。虽然是先辈骨檀,平时并没有什么功用,不像佛骨舍利子是佛家至宝,骨檀在所有先辈手中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自然也没有被练成法器之类的仙家宝贝。所以连星一仙尊都没有跟雨来提过,但是既然是先辈传下来的东西,应该传给雨来才对,可能是因为弥留之际没有来得及交给她,而雨来不知好坏,就把它一并烧了。
但现在却是九颗,也就是说还有星一仙尊的一颗,九星连珠,久久归一,在道家来说已经到了大乘圆满的境界,所以被祭了出来,但是雨来并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九颗珠子浮在火堆上方,很快有一股象磁场一样的力量,把火吸入珠子里,直到火即将熄灭,然后噗地一下泄力,巨大的气流竟然把火堆打得四下飞溅。
“呀!”大家一矮身,纷纷躲避。九颗珠子也不停下来,迅速象龙一样夹着光波在众人的四周绕了几圈,然后又绕到雨来的身边,在她的周身缓慢地滑动。雨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张着手臂站在那里也没干动弹。渐渐地,九个光斑变小了起来,最后游走在她的手脖子上面,光斑才彻底消失。
雨来看看手脖子,发现九个珠子虽然套在她的手上,但是珠子之间并没有任何线之类的东西连接,抖起来飘飘荡荡,有张力却不会掉下来,这真是太奇怪了,可是这是什么呢?
这倒使她想起来,师父的手上也有一副这样的手珠,在临终前还指了指,是不是说的这个?不过却是不规则的形状,不像这些圆润通透,颜色很像,但并不是九颗,而是八颗。这第九颗却是通体透亮,比其他的颜色都浅,像是说明这颗是新的。
虽然柴堆灭了,但是还有松脂照明,雨来快步走上前去,查看师父的遗骸,发现师父的遗骨还是端坐在火堆里,只剩下了整齐的一副白骨,连一根都没有少,她轻轻一碰,哗啦一声,白骨倒了下来。
“师父!”雨来悲痛着匍匐在地。
我这算是看明白了,不管这个是什么,可能是星一仙尊给雨来的最后的遗物,是个什么宝贝也说不定,瞧人家星一仙尊,出手都是轩辕剑,溜光刀,凤尾琴什么的,看看我师父,给了我一个衲袋,一个碗,还有一个棍,这是摆明了让我出来要饭的。对呀,我那棍又哪去了,我好久都没有看到了……?
先不管雨来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先把星一仙尊的遗骨捡起来在说。看来我们之前看到的蓝火不是寻常的火,可能是冷火,要不然星一仙尊的遗骨不可能烧不坏的。而且又干净异常,跟水洗的一样。我们几个人上去,这么一块不拉地捡来,整整二百零五块,少了一块。
当时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少一块?找了两小时也一无所获,可能是发生爆炸的时候被蹦出去了,为了不使雨来难过,第二天我们又来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也只有作罢,看来是天意。
本来打算第二天送雨来回卧牛山的,但是因为寻找星一仙尊遗骨的事耽误了半天,然后又送周祖雁师兄妹回去,所以第二天没有成行。周祖雁师兄妹临别盛情地邀请我们有空一定要去埋香禅院一趟,大家好好交流一下,我们也同意了,说有时间的话一定造访。
还有白僵的问题,我本来是想留着它作为研究之用,但是村民不干,一致认为这样会使他们感到不安,村长更是态度明确,认为如果我留下它,万一被外界知道,到时候引来其他各界人士前来考察发现,对村里的负面影响就大了,村里人会受到歧视。只要没有活证据,到时候就是有流言也好解释,反正鬼怪之物,自古有之也不是我们这个村才有,不能落下口实。
之前那个留了好久,那好歹是活的,又是女的,要是她不咬人的话,做谁的媳妇都是可以的。我也只好作罢,让他们拉出去烧了,挫骨扬灰。我研究不研究无所谓,反正这些我都知道,不过就是那些科学家不明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