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兄小心!”欧阳镛抢步上前相助,眼睛死盯在魁玉脸上既恼怒又畏惧,而回首烛冶公又似真情流露,看得昱音一阵恶寒。
烛冶公雪白胡子上点点鲜血分外刺眼,魁玉心生愧意团身回落之际,却见两老携手斜踢过来,袖中拨弦似的连续几声嗡,一梭刻着桃花的铁符疾速飞向她可能躲避的方向。
昱音手指在身畔轻划,衣摆立时被碾出一个小洞。他差一点没有克制住自己,然而还是紧张得屏住了呼吸:比起让她冒一点点生命危险,实战经验更为难得。
对于暗器,是接是躲还是拨回去,一念之间的判断,她赌的是桃国举国的尊严和体面。
然而夹住桃符的两根手指一阵刺痒,魁玉连忙松手,昱音挑了下眉头,他们竟然在刀上淬了毒。
要知道这两人皆出生于桃国皇族兵器世家,六七十年既未娶妻也无子嗣,他们唯一的骄傲和信念都在冶器铸剑这件事上,如今为了区区一个毛丫头,竟然不惜败坏自己宗族的名声。看来这次事态比他想象得严重一些。
“我已经收手相让,为何如此…咄咄逼人!”魁玉考虑到尚未谋面的师父,没把卑鄙无耻四个字说出口。
“先前真是小看你了,这么说来你是怜花宫的小宫主。怪不得了…今日你若不屠尽我桃国最后一人,休想把镇国战刀带走!”
“两位师父何出此言,我们从未觊觎什么战刀。”昱音还想着打圆场。
“昱音小子,虽然你还叫老夫一声师父,但你和这西域妖女在一起就休怪我兄弟无情了。日后见了你师父鸟居,老夫自会告诉他你被这妖女所害,让他带你骨灰回去。”
“谁是妖女!我不是怜花宫的小宫主,你们认错人了。”魁玉急了,怎么说什么他们就是听不进去呢。
“妖女废话少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们刚要再冲上来,昱音人影一闪,两柄剑锋已经轻轻架上他们脖颈外侧。
“您久居边陲,可能不知道滟波楼是什么样的地方,我师父鸟居与二位切磋技艺平辈相称只是出于礼貌,您的误会可是越来越大,我师妹一张嘴解释不清的,我只有借您的剑再说一次:我们什么都不要,这就告辞。”
说罢潇洒地掷剑拉过魁玉的手看了看,一笑道:“我劝您千万别改行,这毒药下的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你们还看什么!把那两人拿下!
”烛冶公捂着伤口的指缝有血渗出来。
陆续赶来的护卫一拥而上,昱音给魁玉服下一颗百草解,让她去练手堆了一座人山。
收拾完最后一个喽啰,昱音示意魁玉可以走了,却见她站定了双眼里火光四射:“我不是小宫主,我叫程魁玉,他留给我的礼物一定要带走!”
“魁玉…”昱音不知是刚刚又哪里惹毛了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还能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他”啊。
僵持中两人终于认清了双方实力上的悬殊差异,烛冶公满面灰黄,整个人像死了一样,“把东西给她。”
“圣上!万万不可啊,大都督要是怪罪下来…”
“我说快把东西给她,今日丢脸也丢得够多了,是祸躲不过,大都督那里日后再说。”
欧阳镛回头吩咐道:“把镇国战刀抬来。”眼珠一转又小声吩咐了些什么。
四个大汉的肩头垫着皮垫子,皮垫子上是巨大的冰块,冰块融化,湿哒哒淋了一身。如不这样,他们就要被肩头那通红的长刀烫得皮开肉绽了。:
才走几步,这刀的重量和温度就把冰块蚀出一道凹槽,眼看就要贯穿的时候,后面立刻有人顶替上来,不知这一段短短的路,究竟换了几次人多少块冰。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整把刀就像冬夜里的火苗一样,柔和细腻,而魁玉再见到这把刀时已经全然是另一副样子:冷下来,饮了人血之后是不同的暗红。
“这便是我刚刚提起的镇国战刀,如你们所见,它已在炉中历经千日煅烧,如今冷却还不足七七四十九天,不过你们年轻人后浪推前浪,请吧。”
昱音有点傻眼,十分后悔纵容魁玉耍小性子。
魁玉看着比自己还高得多的战刀以及咬着牙大汗淋漓的壮汉也迅速冷静下来:“请先送回它应该在的地方。”
听她这么说二老互相看了一眼,欧阳镛藏起窃喜,从另一个壮汉手里取过了一样小小巧巧的东西,“你的影子朋友留下话,要送给姑娘我们这里最好的兵器否则…虽然镇国战刀是我桃国炼过最强的兵器,但它是为八尺以上的巨汉而制的。之前冒犯了姑娘,但老夫仍觉得女子不适合舞刀弄枪,我桃国还有另一样宝物。”
说着招了招手,从壮汉手中打开一只方形古朴的铜盒:“这两颗唤作鳄眼。沿黑水湿地生活着一种爬行怪兽,天生能够夜视,并凶猛无比,是古代许多部落的守护图腾。现在怪物已经灭绝,这鳄眼流传在世的就成了稀罕之物。
而这两颗,是我族先人偶然得之,又以灌粹之法,将滚热的青铜封注其中,眼膜风干之后变成琉璃状,竟比青铜还要坚硬——”
“它没什么用处是不是?”魁玉打断他,没有理由地她更讨厌欧阳镛。
“那就看姑娘怎么使用了,作暗器也可以,或者拿去古董市场上——”
魁玉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对着阳光瞧了瞧,忽然想起一事:“难道他没有付钱给你们?是强取豪夺不成?”
“这个…确实分文未付…”欧阳镛答道。烛冶公怒道:“影子杀手的行事风格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魁玉顿觉矮了半头,把鳄眼放回盒子,竭力正色道:“昱音师兄,我们走吧,叨扰两位师父太久了。多有得罪,告辞。”
烛冶公上前一步把鳄眼塞在昱音怀里:“拿好不送!此后我桃国与滟波楼再无瓜葛,希望你那位影子朋友也就此罢手。”
魁玉接过铜盒扯他衣角:“师兄,借我点钱…”
唉,到底是谁送谁东西呢。昱音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冤大头,他掏出所有的银票还得赔上笑脸:“抱歉,抱歉…”
出了桃树林,昱音回头道:“鳄眼能不能分我一颗?”
“不行。”
“是我买的哎。”
“你只是借钱给我。”
“我的钱本来是要在椒国买东西给我未婚妻的!”
“师兄,你活着回去就是给她最好的礼物…”
“就分我一颗,你要两颗干嘛?当健身球搓啊?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健身球,那两个老头骗你的。真应该要镇国战刀来着…”昱音啰啰嗦嗦地在后面叨叨着,魁玉举起一颗透过阳光看到里面青与绯的液与焰激烈地相互吞噬着,微笑着入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