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下了出租车,发现这里的环境和网上显示的价格有点格格不入。
明明是立在繁华的街区中,价格却很低。
同样很不合时宜的是,周围,高楼林立,霓虹灯不甘示弱的炫耀着。
但是,这百十平方却突兀的、干瘪的,只有一盏高高的黄色路灯耸立。
照不到的地方就是黑黢黢一片,四面的家户只透出微弱的亮光。
杜泽向着黑暗走去,夜深了,12:30刚过,黄色路灯也熄灭了。
照路的只剩下一闪一闪的霓虹灯,但没多久,霓虹灯也逐渐闪起简单并且亮光微弱的图案。
庙东街,13号。
微弱的光线甚至连门牌号都看不清楚,杜泽拖着疲惫的脚步,仍然东张西望的看着周围的道路。
“在那边,你右手边。”一个妇女的声音传来。
杜泽顺方向一看,确实在木质牌匾上写了他要找的旅店,寻泰客栈。
他四下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传送声音的主体,他不多想,直接走到了旅店门口。
入住的这个所谓旅馆是在网上看到的。
旅馆没有任何入住记录,没有任何评价,实际上是才刚发出来不到一个小时。
杜泽看到,然后杜泽就选择了预定。
网上旅馆的自述只有一句话:“13㎡能给你什么?”
杜泽感到了这句话的魔力,不由自主的预订了这件旅馆。
这样的经历对他而言实在太多了,对他而言,定个住地已经不需要太过多的理由了。
他只是希望能有个安身的地方。
甚至没有关心住宿条件,居住环境,以及旅馆提供的服务。
他的心,只在狂野的追逐。
因为入夜,门已经关闭了,区别于其他酒店会安上玻璃门,告诉你随时都可以堂而皇之的闯入。
这里只有一排木门,松木的柔软质地让门看上去都有些斑驳了,门内传来了一阵均匀的呼噜声。
杜泽感到了自己的不受欢迎,也不想惊醒里面人的美梦,于是席地坐在门口木柱子旁的方砖上。
“年轻人,不要坐那里。”刚才妇女的声音,这次换了一种更缓慢幽冷的方式传过来。
杜泽起身。
远处,一个中年妇女迎着他走了过来。
她衣着刺眼的艳红长裙,杜泽看来,是件古老的旗袍。
她的脸型是典型首明女性的特点,脸上很平,几乎没什么棱角,嘴唇比较薄,细长的柳叶眉,眼睛大而单薄。
在艳红的对比下,皮肤显得很白,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不要这样坐,不吉利。”她用命令的口吻悠长的说出了前半句,而后半句声音明显变小了,带着一些隐藏。
杜泽原以为会有解释。“你可以敲门进去啊。”
杜泽摇了摇头。
女人看出了他的想法,然后说,“那这边来吧,你可以住我家里。”
杜泽有些发愣,随即说:“非常感谢,我还是出去找间酒店吧。”
“没事,都那么晚了,我家人都在的。”女人摇了摇头,语调也是毋庸置疑的语调。
杜泽没了主意。
“只要不影响我们生活,你可以想住多久住多久。”
“谢谢。”杜泽选择了接受。
“我们家住在29号,是个药铺,叫谦里药行。”
杜泽点点头。
这个女人看到杜泽的认可,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走到了杜泽的前面,冶艳的红裙几乎拖到了地上。
她走的非常慢,这种速度让杜泽从他寻常高速运转的生活里超脱出来,那裙子就像钟摆一样,不断的依照一定的规则摆动。
突然,女人开始说话了,她悠悠的,用绵长而悠远的语音问到:“知道为什么不能坐在那块方砖上吗?”
这漆黑的长夜里,杜泽被这么一问,就觉得阴冷异常,他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回答还是不该回答。
女人又尖着嗓子说:“这里的房子门口都有一个方砖,过去啊,是用来给乞丐们坐的。”
杜泽听着她声音一高一低的说着这句话,遍身的寒冷让他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女人还在前面用尖利而悠远的声音说:“可是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镇里的人学了些方术,开始把家族里夭折的小娃埋到自家门头下面,小娃们好可怜啊,装到瓮里,又憋又小的空间,爬不出来啊,这些小鬼呐,真是很厉害的,但凡被他们缠上的啊,都没有善终啊,那些方砖啊,也就没人敢坐了。”
然后毫无征兆的突然回头,眼睛直直瞪着杜泽说:“现在这样的孩子也不少,没有长全就逐出人间的婴孩戾气更重呢。”
杜泽听到这句话,心惊胆战,喘不出气来,是啊,没有长全的孩子,杜泽没有来由的心头一阵疼痛。
而眼前那个惨白的人脸已经和她距离非常接近了,杜泽甚至看到了她无限扩大的瞳孔里那更加幽暗的内体。
那女人哈哈一笑,又转身在前面走了几步:“你别想离开了,来了就走不了了。”
杜泽像身体不由自己的脑神经控制一样,跟随着女人一直木僵僵的走了一会儿,没多久,就闻见了空气中弥散的药味。
前面一排房子也是老式的木门结构,门口可以完全敞开,也可以一块一块门板拼起来成为一个小门。
这些门是红樱木材质的,门上有着雕工精美的木雕装饰。
栩栩如生的孔雀踏着祥云,还可以看得出是三层浮雕结构。
这是一个已经失传的绝技,但是从门上新鲜的红漆来看,又不像一个经年累月的产品。
在门头上果然写着“谦里药行”。
进门门厅里首先是个大的黑色木桌,半个人高,木桌后面就是寻常可见的药柜,看起来密密麻麻的无数个抽屉在药柜上。
女人领着杜泽走到了后屋。
这个院落比杜泽想象的大很多,尽管门厅可能就5、60㎡,但是后面的院落豁然开朗起来。
女人幽幽的让杜泽站在院落中间,自己慢慢的摇进了西边的一个厢房,过了一会儿,女人出来把杜泽带到了西面最末的一个房间。
指了指里面,示意杜泽进去,杜泽迟疑了一下,女人悠然转身,口里用很小的声音絮絮叨叨的说:“来了就走不了了,来了就走不了了……”
然后慢慢的向先前那个厢房走去,接着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杜泽心里虽然疑惧很多,但是看到这个院落,突然像失去了动力再出去的样子,缓缓的走进了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