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很简陋。
里面有一张床靠在一面墙边,紧靠着床的中间位置是个书桌。
另外一面就这样突兀的空着,什么也没有,连个家具或者陈设或者装饰都没有,就好像突然留出了这片空地一样。
桌上一盏灯,桌前有个椅子,杜泽将包放在书桌上,衣服随手挂在了椅子背上。
杜泽拉开开手上的笔记本的拉链,又从第一页开始翻起。
这本笔记本是她送的,第一页上是隽秀的黑色钢笔字体,多一点就到浮华,少一点就会平淡的字体。
她热情的写上了,“送给挚爱”。
然后是一个热情的心形图标,像是舍不得画句号,就用爱心替代了。
然后,这个心被涂上了极其艳丽的红色,艳丽到有些发亮。
黑、白、红,形成了强烈的,鲜明的对比。
杜泽甚至不太清楚,在已经存在的彩色笔里,需要什么色号才能表现出这样的色彩。
最后是写的很小的日期“2007.4.23”。
这是一本活页笔记本,每一页都有一个小画,甚至只是一个记号。
起初,杜泽认为这是为了增添乐趣画的,后来,因为已经用了数年,里面的活页慢慢的都被替换掉了,这些记号都散乱了下来。
直到杜泽决定走出来寻找的那一天,他重新翻出了所有拥有小画和记号的活页,大致的拼凑在了一起,在一本笔记本上,全部带了出来。
杜泽写的第一页,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那天,他用了她笔架上的一支百乐卡佛里亚的粉色钢笔,写下了“陈约见。2008.1.17”。
这是他被她絮叨了无数次以后,第一次在这本笔记本上写下内容,旁边是她笑盈盈拍手的可爱模样。
从那以后,他发现了这个既可以写计划,又可以宣泄的领地。
这页上,是一朵紫色细花瓣的花,画的很清秀。
往后翻,他看见他曾经写过的“不要尝试留下什么,任何留下都是遗忘的前提。2011.5.7”。
他已经忘记这是为什么写下来的,但是这页上一连串的圈圈点点显得颇为神秘,似乎是在告诉杜泽什么,又似乎没有。
他合上了笔记本。
他不想再去探寻,因为也不知道该怎么探寻。
此时气温骤降,外面熄灭了一切灯火。
旅途的劳顿让他心烦意乱,深夜的宁静却催他躺下,杜泽裹着被子,愣愣的看着天花板,眼前又开始了眼花缭乱的场景。
“你说,是白色适合我还是红色适合我?”
“你答应过我的。”她眼睛直直盯着他,手臂上有一大块是可怕的淤青。“答应过,就应该做到的。”
还有她的笑,她说:“如果你想我,记得我的笑就可以了。”
杜泽闭上了眼睛,眼皮剧烈的颤动着。
魅惑的黑夜再次引诱他睁开了眼睛,对,痛苦是磨折,也是奖励,舔伤口会在唾液的刺激下刺辣辣的疼,但会增进愈合。
杜泽就这样煎熬着,思念着,天边慢慢从寂静开始了鸟鸣。
随着外面的天开始逐渐变亮,杜泽已经不需要借助灯光来看清整个房间了。
慢慢的天花板上呈现了不一样的情景,昨晚没有注意到的暗纹杜泽现在看到了。
这是一个几乎正方的房间。
房顶的正中间,有一个凹进去的圆点,就在这个圆点周围也布有不规则的圆点,像是刻意的,却又看不出一定之规。
而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顶上,一道细细的白色丝线从顶向下垂,若不是风在吹的话,这样一条丝线是不可能看到的。
杜泽坐起身来,现在看这间房,的确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房屋的陈设,过于简陋,床、书桌以及书桌前的椅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书桌也非常的简单,在一个药行里,看到一个没有任何抽屉的简单桌子,实在觉得很奇怪。
但他的陈设方法又的确很像寻常人家里看书用的书桌。
书桌上面压了一块大小恰到好处的玻璃,这是七、八十年代家居里必然会有的一个物件,玻璃下面一如寻常的放了许多的照片。
那个年代凡是对摄影有点爱好,又稍微有点经济实力的人,都会在玻璃下面放很多照片。
看得出来有一些黑白照片由于相纸的年代问题,反贴在了玻璃面板上,如果强行撕开的话,整张照片都会留下黑白清晰的伤痕。
杜泽在这种年代感的转换里有点迷失,因为整个谦里药行的年代实在太早,都说不清会不会早到百年以前,但是却又有一些不那么早的陈设。
突然一个刺目又熟悉的标志刺痛了他的眼睛。
书桌的玻璃下面,准确说是被台灯压了一半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个∞的标志。
挪开台灯他看清,那是一张画,是古画风的地图。
而在地图的右上角,在非常不起眼的地方,一个类似十字的标志,在地图上指示南北,但在原本指北的方向有一个∞的标志。
这是一个标记,按她说,这是缘定一生的标志,∞画在十字的顶角,则是注定无穷尽的追随方向。
“你爱我吗?”
“我爱你。”
“你有多爱我?”
“爱到无穷尽。”
“有比无穷更大的爱吗?”
“站在无穷内怎么讨论超越无穷呢?”
“那你是不能无穷无尽的爱我。”她脸色突然黯淡下来。
“如果真的有无穷,我一定会无穷无尽的爱你,无穷无尽的追随你。”
仅仅是一个符号,杜泽飘零坠落的内心被从深渊拽了起来。
那么久的追寻都没有结果,却在这么一个不经意,这么一个偶然的地方遇到了追随标记。
杜泽心里不停的期盼,这是她留下的记号,她来过这里,她来过这里。
杜泽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张地图。
这是一张很不规则的地图,画写在熟宣纸上,背景用的是荼白色,黑色的简单线条来表示路径,并没有严格的比例。
南北方的指示坐标标注的也不是很严谨,就好像随意一个不太想被人看到的标记,非常不显眼的出现在右上角。
若不是那一个表达无穷尽的∞,杜泽都不会多看这个地图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