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宁公主!”清瑞惊讶喊道。
明泗水微微皱起眉,看公主的样子似乎不太对劲。
眸中一丝暗光掠过,明泗水上前几步,拦住女子,声音极为清淡地说:“公主怎么这幅摸样?您失踪大半天,陛下派了很多人找您,还请公主快些回府吧。”
“轰!”巨大的雷声陡然炸响,震耳欲聋。
女子面色青白,好似弥留的病人,她一把抓住明泗水的手臂,惊慌失措地大声问道,沙哑的声音挤出一种尖锐的嘶吼:“你有没有见过黎觉?他怎么样了?伤得重吗?”
少女的手冰冷刺骨,没有丝毫温度,惨白的五指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明泗水脸色微沉,想抽出手,奈何女子的力气竟然极大,一时之间竟挣脱不开。
“到底见过没?说啊!”浑身湿透的女子倾身逼近他,嘶声吼道,眼中满是绝望,又带着一份决然的狠意,惨白的面容沾满雨水,眼眶通红,好像抹了一圈血,分外吓人。
清瑞被她吓得后退一步:“你……”
明泗水诧异地微睁大眼,他轻轻皱起眉,胸中不知为何陡然一震,好像灌进了沸水似的烫得吓人。他幽黑的眸子注视她良久,看着她眼眶中慢慢积起的泪水顺着面颊滚落,和满脸的雨水混在一起,最后摇头,低声道:“不曾见过。”
少女的面色又白了几分,她紧咬下唇,乌黑的瞳仁里的光亮骤然熄灭了,只剩下痛苦的空洞。她急促地喘着气,身体微微发抖,突然她狠狠甩掉明泗水的手,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两人,又跌跌撞撞朝前跑去。
“公主!”
只听“砰”的一声,女子突然软倒在水洼中,紫红色的华服湿透,铺在地面上,宛如一只死去的蝴蝶,一动不动,豆大的雨点打在她身上,溅起朵朵水花。
“公子,这……”
明泗水站在原地沉默着,雨水的声音层层叠叠的,一阵又一阵,似乎无穷无尽。天地间昏暗一片,墨云厚重,不时闪现的阴冷寒光宛如弯刀,刀刀剜着伤心人的骨血。寒风平地而起,悬挂在檐下的酒旗猎猎作响,清瑞被吹得打了个寒颤,连忙将伞斜了斜,为明泗水挡住些许寒风。
风很大,几道雨丝被吹进伞下的空间,打在明泗水的面颊上。他没有去擦拭,只是静静地站着,眼睛暗暗的一片,看不清神色。
“公子,侍卫们就在附近,要不清瑞叫他们来送公主回去?”他小声问道。
他默默无语,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终于过去,伸手欲将祈宁公主横抱起来。清瑞见了连忙阻止,急道:“公子,您……”
明泗水没有理会他,还是执意抱起少女,衣裳被打湿,只觉得怀中一股寒气袭来,带着一丝被雨水冲淡了的血腥味,让他不由得皱起眉。
清瑞为他撑着伞,很是不满地瞪着他怀中昏迷的女子,碎碎念道:“公子,她有什么资格让您抱着,身上这么湿,要是害得您受了寒……”
“无妨,回府吧。”明泗水淡淡道,一双眼眸平静无波。
寒风呼啸,雨水滴答,深夜的街头静得只有雨声。明泗水抱着怀中女子,脚步沉稳,衣摆被大风吹起,像蝴蝶一般翩跹飞扬。
雨势极大,当三人回到公主府大门时,连明泗水都几乎湿透了大半身子,更别说撑伞的清瑞和本就浑身滴水的祈宁公主。
清瑞急急敲了门,两名守门打开大门,见了明泗水怀中的公主,顿时吓得腿都软了,慌忙叫来管家与众多下人。
一群人涌来,场面顿时混乱。年迈的老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婢女为公主沐浴,双腿哆嗦得几乎站不稳了。幸好公主找回来了,要是公主要个三长两短,那么整个公主府上下一百多人口恐怕全都要陪葬啊。
冷风吹过,明泗水站在屋檐下,灯火照亮他的侧脸,神色淡漠。他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不知为何又突然回过头来,往祈宁公主的房间看了一眼。风雨加身,男子的身影清俊挺拔,衣角翻飞,宛如谪仙,却无端有几分沧桑。
“铁由,你快去,给宫里报个口信,说公主已经找回来了,再叫上御医给公主把把脉,淋得这么湿,怕是会染上风寒。”大冷天的,李管家满是皱纹的额头上竟冒出冷汗,他颤颤巍巍地擦擦额头,压下心中的慌张,尽量镇定地指挥下人。
“管家,不好了!”祈宁公主的贴身婢女若蒙突然惊慌地从房中奔出来,一双大大的眼中尽是惊惧,“公……公主……受了伤,腹部有一个血窟窿……好多血!”
“什么!”李管家惊喝道,几乎软了腿。一干下人也被惊得失了方寸,面露慌张,不约而同在想要是祈宁公主有事,不说死,一个保护公主不利的失职罪名是逃不掉的。
“铁由,快,快,去请太医啊!快去啊!”李管家焦急喝道。
“是,奴才这就去!”铁由沉声道,飞快地朝外奔去。
“若蒙,快去拿去年元宵节圣上赏赐给公主的那瓶凝血膏,先给公主敷上止血!”李管家沉声道。
“是,奴婢这就去拿!”若蒙急忙离去。
“鹰肆,传令下去,增派人手,加强公主府的防守!”刺客还未抓到,要是他们知晓公主回府,怕是又会再次行刺。
“属下遵命!”
众人纷纷四散,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份内的事情,只是每个人脸上无法掩饰的惶恐之色还是透露出他们心中的害怕和担忧。李管家站在风中,平时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满头白发刺客有些乱。他仰起头,忧心忡忡地注视着漆黑如墨的夜空,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希望公主没事才好啊。”他喃喃自语道。
明泗水将公主交给婢女们就回了寞天居。清瑞一边为他准备热水沐浴,一边不住地发牢骚,责怪公子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热水送进房内,明泗水褪去衣衫,将自己没入水中。蒸汽腾腾,白雾弥漫,他面如白玉,一双眼眸波澜不惊,像一湖清潭,清澈明净却过于沉寂。
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双狂乱绝望的眸子,明泗水微微垂下眼脸,心中浮起淡淡的疑惑。祈宁公主,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雨渐渐小了,淅沥沥地打在屋顶的青瓦上。
风悄悄游弋着,掠过高翘的檐角,夜晚,就这样静静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