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田县郊,山神庙旁。
此时已是下半夜了,再过几个时辰天色就会微微发亮,不等太阳升起,就有许多农夫纷纷下田开始新一天的劳动,因此这劳动前的几个时辰却又是大家睡的最沉的时候,各处都是一片沉静,只有这山神庙前还是热闹非凡。
“小四哥,这锅太大,又太过滚烫,我们抬不得它啊。”
一个少年对着眼前的大锅为难的道。
这锅平时就是用来给这些少年煮大锅饭的,因此当时买的时候就是挑的特大号的,此时再加上这一锅的肉食、汤汁,其份量之重还真不是这些身体未发育完全的少年能抗的住的。
四狗看到这种情形,也知道事不可为,他本想将这大锅抬到张三头处露个面,显显自己做事的能力,可现在却不行了,万一有谁支撑不住,打翻了锅,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深深的吸了口香气,大锅周围的少年都有些急不可待,肉可不是他们平时能吃的到的,唯有过年才能喝上一些汤,想到今天能吃上一些里面的肉,哪怕不多,也足够他们兴奋多时了。
四狗也强咽了一口口水,尽管他也算是一个小头领,但平时也是极少能吃到肉。
他招手让人拿来一个木盆,从那大锅里捞了出大块大块的肉放在里面再盛满汤,又捞了些野菜,让另一个亲信端着一个装满蒸馍的盆随他进去给张三头送食物。
“你们暂且先吃,一会儿张爷定会留我多待一会。”
四狗进去时留下了这话,顺便还瞪了一眼站在一角的白寂一眼。
白寂微微扯了一下嘴角,笑容满面,对着四狗招了招手,随后转身就走向还有汤汁的大锅旁。
大锅之下的篝火已经被减弱,火光甚是暗淡,只能照亮周围一小圈地方,映在人脸上便呈现出了一种暗红色的不祥之光。
不过这后半夜的月光却仍是异常明亮,淡淡的银辉洒满大地,与那映在人面上的暗红光芒呈明显的对比。
白寂在篝火上的大锅旁站定时其他的少年早已冲上去分食那些剩下来的食物了,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端着破碗拼命的往上冲,时不时传出一两声有人脚被踩的痛叫声。
皱了皱眉头,白寂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他之前往那锅里下的一整包药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如果最后这包药的效果没有之前给他的那个青年所描述的一样,而且被别人察觉出来了,那他自然是大祸临头,不由的他不担心。
有一些事情想要做成就要从一开始就计划好,机会并不是时时刻刻都环绕在一个人周围的。
就如同白寂想要摆脱张三头的这个组织,最好的办法就是消除一切可以阻挡他的人或物,但是想法是好的,可做起来却是格外的难。
其中最大的问题便是白寂此时的身体是个少年的身体,无论是力量还是其它的方面都不能与成年人相提并论,跟本就不足以支撑他去跟张三头等人正面相抗。
因此,在看到那骑马的华衣青年时,白寂就知道自己在等待的机会来临了。
“事实证明,自己当时果然没有猜错。”
如同前世的现代社会一样,在过多的富贵背后总是异常的肮脏,像这种富家子弟出走江湖,怎么会不带这些必备物品呢,所以白寂就极为轻松的得到了他用以翻身的翘杆,而现在唯一要担心的恐怕就是药效了。
白寂不再向前挤去,反而后退了两步,靠在了一棵小树旁,借着朦胧的月光扫视全场,观察正在狼吞虎咽的众人的反应。
同时这也是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毕竟张三头等人也是此道的老手,平时没少用药迷过人,万一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也只能拼一拼,看能不能跑出去。
正在想着,就见一个人影朝自己走来,白寂抬头看去,发现却是予尘。
“小白,快吃点吧,这是姐姐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白寂皱起了眉头,心里感到了一阵厌烦,或许刚开始时他为予尘那种关爱给感动了一下,但不过也仅仅是一下而已。
“你来这里干嘛,不去好好吃些东西,填饱肚子?”
白寂看着予尘手里端着的破了多个口子的酱黑色大瓷碗和里面盛着的一些清亮的汤汁,心里也不知是一股什么感觉,这汤或许是刚予尘从那大锅里抢出来的吧。
在前世,这种时刻被别人关怀的感觉是也在他事业有成后才享受到的,不过那都是些阿谀奉承罢了,白寂从来不去拒绝,但也不曾理会,自他小时候有了自己的想法以后,就一直是一个人独自在人生的路途中行走,随着年龄的增大,便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一人一物。
而此时身关己身命运之刻,还有人来打扰自己,白寂自然是心里有些不喜,语气平淡一些,其实都是他较好的发作怒气了。
“你,你就是这样跟姐姐说话的么?”
很显然,白寂淡漠质问的语气使身为姐姐的予尘有了一丝怒容,她清丽的面容上原本只有一些污迹和疲惫,现在却又多了一些愤怒。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的不听话,要知道姐姐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好。”
即使是愤怒之余还不忘将手中的大碗平置于地上,保存食物的予尘豁然发作了:“小白,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回魂后就变了许多,什么都进不了你的眼睛里了么?我可是你的姐姐,你唯一的亲人啊。”
白寂的脸色豁的变了,予尘的发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远处一些正在咽着干硬的大饼喝着肉汤的少年也回过头疑惑的望了过来,全然没想到这往日关系极为要好的姐弟俩也会有吵架的一天。
“闭嘴!!!”白寂看向了别处。
“既然你这么在乎我这个弟弟,那么一会儿的事情你应该会帮助我吧!”
白寂向前走了一步,将头伸在予尘的耳边道。
予尘只觉得耳边涌来一些湿热的气息,忍不住伸手去挠了挠,眯着眼睛道:“无论任何事,那怕会死,但你是我唯一的......”
予尘的眼睛瞬间张大。
天上降下一层雾气,压向大地,甚至降到了一些不高的小树的树冠处,高空中的明月也如同被披上了一条薄薄的纱衣而显的朦朦胧胧,只放出了一圈淡黄色的光晕。
在这样的背景下白寂转过身去,从一棵树下拎起了他刚刚趁其他人抢夺食物时藏起来的斧头,他掂量了下,侧过斧头,映着朦胧的月光,斧刃处亮起了一抹惊人的寒芒。
“好香啊,咱们除了今天也就过年时才能尝到些肉味。”
山神庙前空地的火堆旁,一群扎窝的少年或蹲或坐或立的集中在一起,以惊人的速度消灭着手里的食物。
大锅已经见了底,连汤底都被别人分了去,全进了这些少年的腹中。
像这样的扎窝在一起的少年有好几堆,都各自拥有自己的小圈子,平常也是矛盾不断,因此都不全聚在一起。
“哎哟,虎子,你说我是不是挺命贱啊,好不容易吃回带肉味的美食,居然连嘴都懒的张,今天没干多少活啊,怎么就这么疲惫啊。”
最靠近篝火的一堆少年中一个黝黑的脸上有着一排麻子的少年抽了自己一下,提起精神对他脚旁一个蹲着的少年说道。
那虎子却是个壮实的少年,他并没有接茬,而是猛灌了几口肉汤,才抬头张了张嘴,但却没有说话,又迅速低下了头去。
麻脸少年见了“哈哈”笑了起来。
用手指着虎子:“你这憨货,就知道吃,当哥哥的问你句话,你却不理,将来有事找哥哥时,一定要为难你一下。”
笑完,麻脸少年也不在意,这虎子平时就是很憨厚,有点内向,不怎么说话,他早已习惯了,只是刚觉得有些疲累,便拿这虎子开心下。
“还是多喝些汤吧,这可是很难得的。”
麻脸少年心里想着,打算将最后的一口肉汤给喝掉,再去好好睡他个一觉。
“噗”
突然间,原本蹲着的虎子朝后一滚,摔了个仰面朝天,双腿弯曲着还呈刚才的蹲姿,看起来滑稽又可笑,却全身一动不动,只有两个眼球在转动。
“虎子,你怎么了?”
正要抬碗的麻脸少年见此情况一惊,就要去扶他,才一弯下腰,一股无力感就从身体内散发出来。
“噗”
又一声,这次却是麻脸少年以面朝地扑倒了下去,猛然间面部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就摔了他个眼冒金星。
“对了,肯定是被人下药了,是谁要对付张爷他们?”
面朝地的麻脸少年,忍着痛感,一下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处,定是有人在锅里下了药。
发觉全身的无力,麻脸少年只能期待别人尽快发现肉食里有问题,这样他才不会在别人对付张三头的时候被顺手杀掉。
“噗”“噗”“噗”“噗”
时间不长,接连的倒地声不绝于耳,再加上并无有人求救或救人的声响,麻脸少年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这次要真是有人发难,我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正自想着,麻脸突然觉得腰眼一疼,就被人踢的翻了个面。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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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黑田县外的一处大山里一个身着绿衣的青年惊咦了一声。
“罗厉,你还想出花招么?我今日定要毙了你,以解我昔日之耻。”
绿衣青年刚有所动做,旁边就传来一声叱喝,却是一位白衣青年叫喊出声的。
一绿一白相对而立,显然是在对峙。
绿衣青年罗厉洒然一笑,从腰间拔出了一个酒葫芦,放在耳边摇了摇,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又将其重新挂回了腰间:“道兄,此等小事也劳你十余年的追杀,可真是难得啊,只是,我等都是道门英才,怎能在这等劣地一决生死。”
罗厉顿了一顿,见对面的白衣青年不为所动,目光一凝,身体拔地而起,化为一道绿光朝天际激射而去。
“道兄想必也已察觉到不远方有杀气翻涌,小弟颇有探奇之心,先行一步,且去看个究竟,有事下次再说,哈哈哈哈。”
大笑声穿透大山,四处都荡起了回音,徒留白衣青年铁青着脸面立在原地。
“休想逃走!!!”
片刻后白衣青年轻喝一声化为一道白芒,朝绿光消失的地方追去,声势极为惊人,惊的大量飞鸟从夜林中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