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很可怕的字眼,因为生命无常,死很容易。
但容易不表示就有人愿意去做。
没有任何人想要死,如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妪,如病的不能再病的重患。只要可以,只要还有呼吸,都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柯暖还年轻,她单纯又善良,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人的事情。她是个好人,她想活下去。
但,现在,她的命她没办法做主。
风声四起,寒风咧咧!
再没有什么比濒临死亡还让人不安了。
天已经黑了,从早上天空还有鱼肚白到晚上的星星点点,六个时辰过去了。
柯暖已经无法倚靠着车背了,马车的颠簸她无力抗拒。随着体能的慢慢消耗,她没有力气支撑自己保持倚靠姿势。只能随着马车的颠簸滑落在车板上,随车翻滚。一摇一晃间,她在中途时被震醒过几次,但每次眼睛刚睁开就又晕了过去。
以至于,待到七俊轩找到客栈安顿下来时,到马车里只看到,如同挺尸一般僵直的柯暖。
他皱眉,伸手探了探柯暖的鼻息,还没死。七俊轩敛了神,继而把柯暖的脉搏。柯暖手腕的冷超出了七俊轩的想象,他丝毫没有准备。刚扣上柯暖的手,后者的手下意识的就缩了回来,毫无迟疑的丢掉了柯暖的手。
“什么怪东西?冷成这样!”七俊轩不悦,瞪了眼昏迷中的柯暖。暗提内力于手上,给柯暖继续把脉。
脉搏弱的跟游丝一样,半天跳一下。七俊轩只觉头疼,前几日大夫便说她将死,难道竟是真的?
她真将死?亦或是怪病发作变成这样?
她倒真是会跟自己添麻烦,不过是惩罚她伤害七不爱所为,结果倒好又给自己惹一身事儿。
七俊轩脸色更臭,他沉着着,眼神落到着单衣昏迷的柯暖身上。她的嘴唇已开裂的不成样子,流出来的血在开裂的口子里凝固,变成黑红不一的血块,柯暖两片嘴唇上大大小小全是那样的血块。而她的手和脸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这过去的六个时辰中,柯暖的手和脸以不可思议的程度发干。手上满是干燥引起的细纹,还有褶子。原本有些肉的脸,此刻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细纹,看上去分外可怕。
原本十七八岁的姑娘,六个时辰里变成了四五十的妇人。
她当真是身患恶疾,半分冷不得?
七俊轩质疑,盯着柯暖看了半天,始终不动手将她移出马车。刚才的寒冷太过深刻,他不想自己再接触眼前的大冰块!
最终,七俊轩让手下找来了棉被,吩咐侍卫将柯暖抬到了客栈老板娘的房间里。
放下一大锭银子和一句交代后,七俊轩转身回房休息去了,赶了六个时辰的路,他也累了。
老板娘乐呵的收起银子,吩咐伙计备浴桶和热水。她盯着手中的银子,笑开了怀,这钱赚得容易。
“把人弄暖和,泡个澡不就暖和咯!”老板娘想当然,觉得七俊轩这样的主顾太好了。多来几个就更好了,这样她就能赚翻咯。
可是当她看到柯暖时,手头的银子差点吓掉了。
“这女娃儿是怎么一回事?”老板娘大吃一惊,她进门就看到倚靠在她床上的柯暖,脸色十分不对劲儿呀!她疾奔到床边,伸手探柯暖的脖子。
“哎哟我的娘!”老板娘惊呼一身,缩手都来不及,一个倒退堪堪瘫坐在了地上。
她心有余悸,再仔细的看柯暖。只见柯暖脸色发乌,印堂发黑,脖子双手苍白到发青,手上的青筋分外清楚。浑身冷气逼人,透着阴寒,再加上她之前触碰柯暖的脖子,更是冷的让人发颤。
这……这不会是死了吧?
老板娘吓得哆嗦,也顾不得站起来,颤颤巍巍的爬到了门外,不敢再进去。
若这姑娘死了,那可是怎么也不会暖的。要是早知是给死人泡澡,多少银子她也不会干的。可如今,人已经在她房里了。人送到这儿来时,她根本不在。也不知道是送到这儿前就断了气,还是送到这儿来之后才断的气。那位拿银子的客观一看也是招惹不起,老板娘这下是傻眼儿了,这个情况,她上哪儿都说不清楚了呀。
这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了。
老板娘怔怔的看着门槛发起了呆,已然是六神无主。
“娘,你怎么了?怎么坐地上?”此时老板娘的女儿走了过来,见老板娘坐在地上急切问道。
老板娘颤巍巍的回头,一双满是褶子的手紧紧的抓住自己女儿的手,道:“玉儿啊,你可要帮帮娘啊!”
“怎么了娘?”玉儿手心温暖,轻轻的拍着老板娘的手背,安抚道。
“你帮娘看看,屋里那个女娃儿可是死了?”老板娘继续颤巍巍道。但思路已然清醒,眼下就是确认屋里的人是不是死了。若是死了,她就找人将她抬出去埋了。看那客官神色清明不像是痴狂之主,定然也是认为这女娃儿活着的。届时,她就扯谎说这女娃儿醒了自己跑了。这样,这件事情就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玉儿自然想不到老板娘的盘算,她只当自己娘亲害怕,便不由分说的起身进了房间。当她看到苍白的柯暖时,也是吓了一跳。但想到颤巍巍的娘亲,玉儿咬着唇逼自己大胆靠近着。
她纤细的手慢慢的伸到柯暖的鼻子下面,静静的探着柯暖的呼吸。
玉儿的心噗通噗通的狂跳着,她瞅着眼前的姑娘,白的渗人。她长这么大也只在别人的葬礼上才见过白成这样的人,她其实也害怕。
好在,一点微弱的鼻息喷洒在玉儿的手指上,玉儿欣喜万分,又等上了片刻确定柯暖还有呼吸时。玉儿方才转头,欣喜的冲她娘亲招手道:“娘,这姑娘还活着。”
“活着?”老板娘不信,她分明那么冷。
“嗯,真的,还有呼吸,就是十分微弱,我们想想办法。”玉儿走到门口扶起老板娘进了屋子。
“刚才有位客观给了我一锭银子让我想办法让这个姑娘暖和,看来她之所以脸色这么苍白,身体这么冷,应该是冻成这样的。玉儿,你去看看伙计们热水准备好没有,让他们别熄火继续烧。另外,吩咐他们再准备四五个炭炉送过来。”老板娘见人没死,脑袋也灵光起来,连忙吩咐着玉儿准备。
“是,娘。”
玉儿翩翩身影离去,七俊轩在楼梯上看着这一切,嘴角撇了撇又折身上了楼。
寒风中,圣卓宁在圣亦轩的坚持下,找了客栈投宿。若不是带着小十一一起,他断然是不会停下来的。圣卓宁铁青着脸色,喂着马儿草。看着天上零星的几颗星,心中担忧有增无减。
他们多停留一会儿,就离柯暖远了一些。
而如今,柯暖的境遇已不同初次被劫,此番她定吃尽苦头。
圣卓宁想尽快赶到,他不想她吃那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