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姨娘微微一笑:“大爷别急,我给大爷看个好东西。”弯下身子,从枕头下面掏出一本账簿,“那****见夫人瞧这本账簿瞧得认真,搭眼一看,有些字不像是咱们家的账簿,大爷瞧一瞧?”
程远之没问她怎么弄来的,接过账簿打开一看,眉头渐渐皱起来。琼姨娘识字不多,从唐枝屋里偷出来后,翻了两遍也没看出苗头。此时见程远之皱眉,不由得有些紧张,掐着手心道:“怎么?我弄错了吗?”
“哈哈!琼儿,你立了大功!”程远之大笑着举高账簿,唐枝啊唐枝,这回你死定了!
本朝对女子的要求放松许多,但是对孝道却更加严苛。唐枝私下经营店铺,犯了老夫人的大忌,到时老夫人一个“不孝”的帽子压下来,看她还如何嚣张?仿佛已经看到唐枝人财两空,沮丧离去的场景,程远之满脸笑容,抱住琼姨娘的脸,用力亲了一口:“琼儿,你就是大爷的福星啊!”
琼姨娘娇吟一声,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上下磨蹭起来。程远之心下高兴,被琼姨娘熟练地撩拨,渐渐动情,压倒琼姨娘,热火朝天地动起来。及至最后关头,琼姨娘忍不住地夹着他的腰,一声声急促地催他:“大爷,琼儿忍不住了!”
“大爷也忍不住了。”程远之说道,可是不知怎的,某处始终硬不起来,急得他满头大汗。身下琼姨娘不停地蹭着他,他越慌乱越不硬,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个救星般的声音:“大爷,姨娘,老夫人回来了!”
程远之心下松了口气,面上却做出无奈的表情:“琼儿,老夫人回来了,我们快快出去迎接。”
被打断好事,琼姨娘不太高兴,撅着嘴道:“那大爷晚上补给人家。”
程远之连连应道:“一定。”
两人穿好衣服,来到二门前,正好程老夫人也到了:“娘!您终于回来了,可想死儿子了!”
程老夫人是个身量瘦小的精明妇人,穿戴得极为讲究,看着程远之眼中真切的思念,很是高兴:“为娘也想我儿呀!”伸出手去,摸着程远之的脸,“这段日子不见,怎么瘦了许多?眼底也有些发青,莫非是遇着不顺心的事了?”
听到亲娘的问话,程远之眼眶一酸,一股委屈涌上心头,他何止是不顺心,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扭头瞪了唐枝一眼,说道:“娘不在,这个家里就乱糟糟一片,儿子没有一日省心的!”
这句话纯粹是污蔑了,在琼姨娘设计谋害唐枝之前,唐枝一直是最明理和气的正房夫人,从来没有刻意难为过谁,家中下人也都循规蹈矩。
程老夫人不知道这些,扭过脸看向唐枝,皱眉道:“媳妇,你是怎么管家的?”
“老夫人刚回来,怎能在二门站着?不如先回院子里歇息一番,有话再说不迟。”唐枝不接这茬,心底冷笑,程远之日日纵欲,脸色好看才怪!
程老夫人微皱眉头,有些不满。这个媳妇美得太过,长着一副不安于室的面孔。当初程远之要娶唐枝,她本是不愿的,可是耐不住程远之的祈求:“娘,这个女人是县里最漂亮的,儿子就看上她了!别人都娶不到,如果我娶到了,岂不是说明我厉害?”
待到唐枝进门,里里外外都把持得极好,才稍稍舒心。只是有一点,唐枝待人不亲近,不论对谁,眼角眉梢总带着那么一股子傲气,叫人看了不舒服。
“既然如此,就先回院子里吧。”程老夫人淡淡地转回目光,把手臂递给程远之,一行人往南院走去。
“娘,您怎么这就回来了,不是说入秋才回来吗?前阵子收到您的信,儿子不知道有多欢喜。”一路上,程远之的思念之情从来没停过,程老夫人渐渐弯起嘴角,儿子就是比女儿强,贴心,还懂事。不像那个蠢闺女,怀着孩子还舍不得给男人安排通房,失了男人的心。给她出主意还被埋怨,真是吃力不讨好。
这一点上,唐枝倒是做得极好,程老夫人回头,看到六个美艳乖巧的小妾,心里头总算舒服一些:“她自己能照顾孩子,我就回来了。”说着,扭头对唐枝道:“秋娘生了个闺女,生产时很是险恶,糟了身子骨。待会儿你到账上支些银子,买些上好的补品和药材差人送去。再多备一些给小孩子的礼物,记得贵重些,免得被人轻瞧了她们母女。”
听到程老夫人的话,唐枝没有立即回答。程老夫人等了片刻,皱起眉头:“你有什么难处吗?”
这话自然是客套话。当着一干下人的面,尤其刚回到家,程老夫人不想立即给唐枝脸色看。唐枝瞟了程远之一眼,唇角弯起一抹弧度:“准备五十两的礼物,是没有难处的。”
“五十两?那怎么够?”程老夫人皱紧眉头,不满地道:“咱们这样的人家,给五十两银子还不如不给,没得让人取笑!”
“老夫人以为,拿出多少银子合适呢?”唐枝不急不缓地反问。
程老夫人“哼”了一声:“至少要三百两银子才过得去!”
“是,我知道了。”唐枝微微一笑,点头应道:“回头我拟个单子,请老夫人过目。”
“这才像话。”程老夫人面色稍缓,“秋娘是你们的妹妹,银子送出去,长的是你们的脸。”
说着话,一行人此时已经来到南院。留守在院里的丫鬟们纷纷来迎,恭候讨巧,一叠声的好话。被众星拱月的程老夫人望着打理得干净整齐的院子,下巴愈发抬高:“不错,你们都没有躲懒。”
进得屋中,桌椅板凳都擦拭得明亮洁净,与走之前没有丝毫差别。程老夫人愈发满意,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这个儿媳虽然不讨喜,管起家来倒是有一手:“行了,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过来。”
程远之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对程老夫人说,可是看着身边的唐枝,又见程老夫人面露疲色,想了想便放弃了:“是,娘好好休息。”
出了门后,程远之径直往琼姨娘的院子里行去,看也没看唐枝一眼。如此不给面子,搁在往常是很罕见的,院子里的丫鬟们不禁心想,莫非前几日大爷对夫人动手的传言是真的,大爷跟夫人过不下去了?
感受到下人们异样的眼光,唐枝神情不变,仿佛没有看见。这会儿已近傍晚,天不是太热了,沐着晚风慢悠悠地往回走。
给程秋娘的礼品单子,毫无难度,简直信手拈来。在程老夫人的眼里,越贵的就是越好的,什么人参燕窝,什么长命锁,什么纯金项圈,洋洋洒洒写了几张纸,吹干墨迹,唐枝笑了。
晚饭时,看着坐在右手边吃得仔细的唐枝,程老夫人不悦地道:“媳妇,你已经嫁入我们家两年了,从唐家带来的那些坏习惯,该改一改了吧?”
唐枝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拈着绢帕拭了试嘴角,才说道:“老夫人说的是?”
“做人家媳妇的,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地伺候婆母相公吃罢,才坐回用饭?”程老夫人冷哼一声,想起生完孩子还要伺候老虔婆的程秋娘,再看坐在凳子上优雅端庄,没有一丝要起来的架势的唐枝,顿觉不满:“远儿,你瞧瞧你媳妇,哪有为人的妻子的模样?”
程远之立刻道:“唐氏!娘说的话你听见没有?还不快起来服侍娘?”
唐枝轻抬下颌,朝程老夫人身后的两个丫鬟点了点:“芳露与甘草都在,何必要我抢她们的伙计?”
“丫鬟服侍我是本分,你服侍我是孝心,怎能混为一谈?”程老夫人拧眉不悦。
“既然如此,老夫人请稍等片刻。容我吃两口,垫一垫肚子。”唐枝勾了勾唇角,用不孝压她?那就别怪她用不慈反压回去。
果然,程老夫人生气地道:“油嘴滑舌!不尊长辈,不敬夫君,你们唐家就是这样的家教?”
见程老夫人不依不饶,唐枝也沉下脸来:“我们唐家的家教就是,饿了就吃饭!”
程远之原本还在想,如何抹黑唐枝,让程老夫人厌恶她。没想到唐枝自己不识趣,跟程老夫人顶撞起来,当下心里那个高兴:“如今你已经嫁入我程家,不再姓唐,唐家的那些规矩快些忘了!”
唐枝攥着手心,强忍着才没掀了桌子:“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站住!”程老夫人气得指着她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连这个规矩也不懂?看来要送你回玉桥县,让亲家重新教一教你了!”
程秋娘生了个女孩儿,还要在婆母跟前伺候,唐枝连半个崽儿都没下,哪里来得底气?程老夫人很是不快。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些老规矩在先帝清婉女皇十六年就废除了。”说到“夫死从子”时,唐枝瞥了程远之一眼,眼中的冷意让程远之莫名后背一凉,“我就是这样的性子,老夫人看我不顺眼,不如一封和离书,我们好合好散。”
和离之事,唐枝原没打算这么快就说出来。可是程老夫人赶在唐书林之前赶到,先机已失,不得不进行第二项打算。
“你——”听到这里,程老夫人哪还有心情吃饭,气得摔了筷子:“你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我拿你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