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枝连忙拉下帷帐:“多谢公子相救。”
声音还算平静,郑晖面色稍缓,提着孙以衡远离床边:“此人如何处置?”
“稍等。”被救是意料之中的事,然而出现的人却有些出乎意料,唐枝理好发髻,用绢帕别在领口,才掀开帷帐走下床。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异常高大的男子提着孙以衡站在屋中,本也算高挑的孙以衡如小鸡一般缩在他手里,格外狼狈。一时怔住,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必忧虑,有什么事我担着。”郑晖说道,转回目光,对上孙以衡的眼睛。
孙以衡被他盯着,说不出的恼恨,他孙家三少何时受过此等屈辱?然而对方散发出的强大的气势,让他深知此人得罪不起:“呵呵,兄台,这是误会,一场误会。”
“闭嘴。”郑晖淡淡地道,目光转到唐枝身上,“如何处置此人?”
唐枝抿唇,面罩寒霜地走过去,举起手“啪啪”两下,在孙以衡的脸上正反扇了两个巴掌。
孙以衡气得快吐血,好在理智还在:“程夫人,程兄不在,我好心照顾你,你看这——”
照顾?照顾到床上去吗?唐枝还没说话,郑晖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微微抿唇,声音比方才又低沉两分:“只给他两个巴掌吗?”
唐枝有些犹豫,目光下移,落在孙以衡脐下三寸的位置,攥了攥拳头。被她不善的目光盯着,孙以衡顿觉浑身发冷:“程夫人,你不能,不能——”
郑晖眼中闪过笑意,神情一如既往的冷硬,看向唐枝问道:“有我在,无妨。”
口吻莫名有些熟稔,可是她认得他吗?唐枝心头微缩,有些古怪的感觉。然而当前着紧之事,却是收拾孙以衡。此人胆敢对她行不轨之事,绝不能轻饶!
唐枝目光一沉,就要动手,就在这时,忽然郑晖猛地抬膝,重重顶在孙以衡的那个地方!
“啊!”程远之发出一声凄惨至极的尖叫,双手捂住某处,在半空蜷成虾子状。
郑晖的神情不变,扭头看向唐枝:“解气吗?”
唐枝有些发愣,看着脸孔扭曲的孙以衡,口中发出痛苦的□,下意识地点头:“解气。”
郑晖微微点头,提着孙以衡大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手一松。
“啊——”
“砰——”
“啊——”
不可一世的孙以衡,眨眼间扑街,唐枝还没回过神,郑晖已经关上窗子,拍了拍手,朝她走来。唐枝按下心中古怪的感觉,福了福身:“多谢公子相救。”
郑晖垂眼看着身前美艳的女子,双手交叠在身前,双眸微敛,长眉如飞,妩媚之中又隐隐透着一丝孤傲。眼神闪了闪,沉声说道:“我送你回去?”
“素不相识,不劳烦公子了。”唐枝为对方熟稔的口吻而拧起眉头,“孙以衡家中有些权势,公子多多小心。”
听到“素不相识”四个字,郑晖缓和的面容再度恢复冷硬:“他若找死,尽管来找我。”
此时,听到动静的程远之来到蜀枫楼外,扶起重伤的孙以衡,又是惊诧,又是愕然。被问起事情原委,孙以衡支支吾吾,只道计划失败。
这桌宴席是程远之掏腰包,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就此失败,程远之实不甘心。追问半天,得知是一个厉害的男人横插一杠,脸色难看得要命。脑筋急转,竟给他想出一个恶毒的补救之法:“这个水性杨花的妇人!”
唐枝从楼里走出来,恰好听到这一句:“大爷说谁呢?”
“夫人?您没事?”秋翎立时从外围挤进来,抱着唐枝说道,脸上挂着泪,满是惊喜。
程远之循声望去,正好看见唐枝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名异常高大的男子,面目英武,神情冷硬。脸色一变,指着两人骂道:“奸夫****!唐氏,你这不守妇道的妇人,我要休了你!”
“啊!”周围的人全都惊呼出声,看向唐枝与郑晖。只见一个美艳,一个英武,唐枝的发心刚好到郑晖下巴的位置,两人站在一处,说不出的般配,竟然是私通?
“大爷在说什么呢?”唐枝毫无火气地道,仿佛听不出来他的愤怒,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快别闹了,我有些困了,我们回去午休。”
“啊!”周围的人全都叹息一声。本来而程远之生得也算俊雅风流,若是唐枝低调两分,两人站在一处也算般配。可是跟郑晖一比,逊色了不止百倍。看热闹的人们唏嘘不已,只觉美人配了庸夫,很是可惜。
“你,你撒手,你这不守妇道的贱人——”程远之还想煽动流言,谁知唐枝却摇着他的手臂,眨了眨眼:“这是在街上,大爷再等等,晚上我们再玩这个游戏。”
“啊!”周围的人发出吃惊的声音。郑晖皱紧眉头,脸色黑得要命。程远之心中也不舒服,眼看着脏水即将泼到她头上,却被她四两拨千斤地躲开,气恨不已。被香软的躯体挂在身上,也不动心,挣扎着推开。
忽然,一股馥郁香气涌入鼻尖,只听耳边响起一声:“绿帽子真的很好看?”顿时浑身一僵,现下闹起来,确实能毁了她的名声,可是他的头上也戴了顶绿帽子,恐怕永远也摘不掉了。程远之略一犹豫,便被唐枝搀着手臂,暗中用力,推着往前走去。
程远之扭过头,看向被他抛下的孙以衡。只见孙以衡血迹斑斑的脸上挤出勉强的笑意,对郑晖拱手道:“不知这位公子名姓?”
郑晖往这边看了一眼,提高声音道:“郑晖。”
程远之咬了咬牙,记住了这个名字。唐枝心头一动,也记住了这个名字。
走出人群后,唐枝放下程远之的胳膊,疾步走向马车。秋翎随后,程远之最后,坐到唐枝对面,看着闭目靠在车厢壁上,动也不动,冷哼一声,也闭上眼睛。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程宅门口。唐枝在秋翎的搀扶下了马车,看也不看程远之,疾步往内院走去:“烧水来!”
秋翎捧着被撕坏的衣裳,眼泪瞬间就下来了:“都怪我,若我早些回来,夫人便不会吃亏了。”
唐枝闭目靠在浴桶里:“不怪你,下去吧。”
秋翎含着眼泪,出了屋门。拎着花洒,站在及腰高的牡丹花树前,冲洗叶片上的灰尘。忽然,在一片叶子上眼尖地发现一条小青虫,揪下来丢到地上:“烂人!踩死你!居然设计我们夫人!我踩!我踩踩踩!”
平日里最是敦厚老实的丫头,秋翎此时心中充满怒气,把青虫当成程远之,狠狠踩了个稀巴烂:“等我们老爷来了,看怎么收拾你!烂人!”
在温水中泡了小半个时辰,身上的燥意才渐渐消退。唐枝擦净水珠,换了衣裳躺在贵妃榻上,脚腕交叠,左右晃动着。手中摇着团扇,眸子半合,眉头拧紧。
今日之事,是她大意,险些被狗咬了。
上赶着戴绿帽子,怎会有如此恶心的男人!一股郁气积在胸中,迟迟不散。想起孙以衡得意的嘴脸,面上浮现嫌恶。自从还在玉桥县时,程远之纳了两个通房,唐枝就渐渐不跟他同房了。孙以衡流连花丛,花酒也不知喝了几大缸,身上不知染没染病,若真叫他……可真要呕死了!
脑中又浮现出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形,明明神情冷硬,说话的口吻却仿佛很是熟稔。郑晖,默念这个名字,心头又浮上一股古怪的感觉。他分明是答孙以衡的话,不知怎的,唐枝就是觉得他是说给她听的。
赔了银子又折兵的程远之此刻正在懊恼,连这般周密的计划都能被她逃脱,难道上天注定,她要做他一辈子的夫人?恨恨地踢飞脚下的石子,郑晖是吗,他记住了!
来到西院,下意识地走到琼姨娘的屋门口。看着紧闭的屋门,不禁更加郁闷。他心爱的琼姨娘被那夜叉打了脸,这几日都不肯见他。
郁卒地转身,抬脚走向别的方向。这时,忽然身后响起一声:“大爷!”
程远之转过身,只见门不知何时开了,琼姨娘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裙子,扶着门框,脉脉含情地看着他。
“琼儿,你终于肯见我了?”程远之惊喜地走过去,捧起琼姨娘还有些伤痕的脸,心疼得不得了:“琼儿,你受委屈了!”
“有大爷怜惜,琼儿就不委屈。”琼姨娘抿着唇,妩媚的眼睛里满是爱慕。引着程远之进了屋,按着程远之在床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他的腿上:“琼儿十年没见到大爷,想得都快死了。”
程远之一愣:“不是才三日没见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可不就快十年了吗?”琼姨娘不依地缠住他的脖子,丰满的身子磨蹭着程远之,“大爷都不想人家!”
刚被唐枝嫌弃,此刻被琼姨娘一番爱慕表白,程远之顿时感动得不行:“琼儿这般对我,我一定再不会让人欺负你!”
“大爷嘴上说得好听,你都三日没来看人家了,还说不会让人欺负我?我不信!”琼姨娘说着,技巧性地扭动起来,臀部磨蹭着身下某个跃跃欲起的部位。
放在往常,程远之早就按倒她行一番云雨。可是今日不知为何,仿佛没感觉到似的,老实在在地解释起来:“大爷这几日在想法子收拾那夜叉。”
程远之格外喜欢琼姨娘,不仅因为她功夫好,还因为她不怕唐枝。别人每每提到唐枝,都像老鼠见了猫,偏偏琼姨娘有几分机灵,每每能想到主意,帮他膈应唐枝。便把心中的不快通通道来:“此计失败,那夜叉定然心中有了防备,下回不知怎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