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谁的脸?
是她吗?!
当我们天真无邪的段凌歌小姑娘,惊喜地抬眸看去,却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告终。
“罪魁祸首”在欣赏完她的反应之后,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飞身掠去,融入夜幕渺渺,只留给她一个仙气十足的背影,刻意营造出两种极致反差。
这个死变态!大混蛋!无脸怪!
段凌歌愤恨交加的闭上眼,镜中的景象简直令她痛心疾首目不忍视:左半边脸颧骨高凸,挤压眼轮匝肌,导致左眼比右眼生生小了一半;右半边脸鼻肌上拱挤出三道沟壑,眼睛倒是没问题了,只是嘴角裂开太大,露出一片鲜红的牙花子,迎风招展好不潇洒……
那画面太美,她自己都不敢看,害怕以后留下心理阴影。
“我一定要杀了你!”
豪气冲天的尖叫劈开黑暗混沌,她却忽略了自己如今身在敌营,若是此刻身份败露,她必死无疑。
院中熄灭不久的烛火重新燃烧起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怨毒咒骂越来越近,高举火把的家丁小厮迅速聚拢,将她身下的屋子团团围住。
她睁开眼,镜中清晰的倒映出当前的景象,不远处燃起密如繁星的火把,闪动的火光与黑夜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让她无路可逃。
“坏了。”无脸怪下的禁忌她还没解开,眼下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唯有束手就擒。
段凌歌绝望的闭上眼,长睫轻颤,心中默念:姑奶奶还不想死啊啊啊……
都敏俊西,快救我!
“你一定要杀了谁啊?”
这声音……好熟悉。
是他来了!
段凌歌的心突然狠狠一颤,惊喜的睁开眼,那芝兰玉树的少年竟踏着明月流光款款而来,那样淡定超脱、从容不迫,带着睥睨众生的姿态,微微低头俯视那群骇然失色的围剿者。
然而这份欣喜还未来得及感慨,下一瞬,一抹森凉寒光便对准了她眉心。
穿云长箭忽而破空,呼啸着飞向屋顶,她猛然闭上眼,感知到身后气劲恢弘,无形中改变了它的轨迹,箭头擦过她鬓边碎发,直直钉入她身后青瓦屋脊。
一线生,一线死,就连空气都因此凝滞,无数箭矢在黑暗中无声瞄准,等待着最后的绝杀,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清贵卓然的少年却仿佛毫不在意,步步悠然,跨越这横亘生死的天堑,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开口却道:
“你笑得真难看。”
轻快明亮的谑语,幽雅泠然的香气,丝丝缭绕,以致令她生出一瞬恍惚,忘却这天罗地网血腥诛杀,忘却这暴虐之势一触即发,无力开口,哑然失笑。
这一霎清辉遍地,繁星满天,浮光掠影里闪过他清雅的笑意。下一刻,少年广袖飞展,像是拍岸的浪花翻涌卷起千堆雪,刹那惊鸿,流风回雪般晶莹炸裂,其声如雷霆乍惊,嘹然有穿云裂石之势,撕开这幽深长夜烈火巨网。
漫天华光里星辉大盛,穹顶之下一声笑意低沉,宽袍飞袖卷起屋顶的女子。
此时段凌歌体内真气旋转翻腾,竟冲破禁忌,抓起那镜子,随兰泽一道飞身出去,宛如两道流星般掠过天际,瞬间消失。
大约是这场景太过震撼,所有人都一霎惊怔,待他们回过神来,上面早已没了两人踪迹。
多年后,《临汾县志》有载:“白闵天历三十七年秋,天降神迹,有一神仙眷侣,自东南相携而来,体迅飞凫,步蘅流芳,时人皆异,仰以殊观。”
……
这般惊艳拉风的落跑方式,对于热血少女段凌歌而言,无疑是盘古开天辟地头一遭,其惊险刺激程度堪称千年难遇。然而装逼装过头的风险在于,某人的内伤很可能会恶化。
事实是他的确又吐血了。
当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段凌歌被扛着飞出五里地后,才逐渐感觉到他气息很不稳,状态很不对劲,于是在她的强烈坚持下,两人紧急迫降。
甫一落地,段凌歌便不顾兰泽的反对,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探脉,眉心深皱。
“怎会伤的这样重?”她喃喃道,二指紧贴腕脉,刚要撤手,却无意探知到他体内有一股奇异的真气,正沿着奇经八脉缓慢进行自体的凝聚修补。
待她欲进一步探究之际,头顶却低低响起兰泽的轻笑。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摸我的手吗?”兰泽戏谑道,没被握住的另一只手,作势要去摸她的脸,“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指尖飞快掠过她的脸颊,一种奇异的温软犹如电击,突然攫住他的呼吸。
段凌歌气急道:“你……你怎么能?”
少女瓷白幼嫩的小脸气呼呼的对着他,双颊绯红,乌黑的大眼睛亮得出奇,只是那目光并不怎么温柔和善,倒极是横眉凶煞。
兰泽的目光在她身上游弋着,最终在那凌厉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讪讪收回手,微微皱眉,心头又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无耻!”她清叱一声,愤然抬脚,狠狠碾过他的脚背,白色靴面顿时印下一片灰霾。兰泽微微眯起眼,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既好气又好笑,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段凌歌怒气冲冲的回到客栈,捧着茶壶咕咚咕咚牛饮一番,总算是消了心头怒火。其后,九人连夜展开紧急商讨,全票通过她提出的方案:天亮后立刻出城。
因为她知道,天亮之后,关于她的通缉令,将会出现在整个北疆。
关上门之后,段凌歌开始整理行装,从床底下捧出她的一箱金子,小心清点了三遍后,默默划作两堆分装,大的一堆留箱子里,小的则装在袋中自己随身携带。
有些事,现在不说,但是她得早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