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连续拐过三个路口,最终在一片废墟前停下,通巷的风狂卷着地上的枯叶横扫而过,萧瑟而荒芜,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阴沉的气息。
一道身影似闪电,急急跳下马车,颤抖着用手推开门。
下一刻,段凌歌如遭雷击,退后一步,入骨的森冷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一时就像被抽光所有力气,跌坐于门前的台阶上,面上毫无血色,目光骇然惊痛。
终究……她还是来迟了。
天地中只剩下黑白两色,白惨惨的天光,与满目的焦黑尸体,一层又一层堆叠在院中,烧得面目全非。那些粘腻肮脏的血液流淌在她脚下,不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场大火,把一切烧得灰飞烟灭,残垣断壁横亘眼前,破碎、斑驳无处不在,灭顶的狂躁与悲愤将她湮灭,一步步逼至绝望的深渊。
“啊——!”段凌歌吼得撕心裂肺,吼得歇斯底里。
这一片废墟这一场悲剧,皆是因她一时意气而起。
隐约中,似乎有人想上前将她扶起,却被她一掌推开,撑着瑟瑟发抖的身子,一步一步,独自走入废墟之中。
鼻尖充斥着无尽的恶臭,段凌歌却好像根本闻不到,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发疯似的翻找着满地尸体,双目妖冶猩红,神情麻木可怖,刚刚包扎好的指尖再度涌出淋漓鲜血,一双手沾满了黢黑灰烬。
“咔擦”——无意间不知踩中了谁的骨,响起一道清脆的断裂声,段凌歌低头去看,那断骨下似乎掩着什么东西,一闪一闪泛着寒光。她整个人扑跪在地,不顾十指伤痛,生生用双手从废墟里挖出了一具焦尸。
三娘……三娘……那竟是她的三娘?!
焦尸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倒在地上,面容惨烈,更令人揪心的是,两只手紧紧握着手中的刀,至死都没放开。
“……瞎磨叽啥,老娘可是母夜叉,连阎王爷都不敢收了咱……”
“……你这死孩子咋那么糟心呐!那就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
一幕一幕,如同前世的黑白电影飞速流转在脑海中,失去的痛楚就像冰冷尖利的楔子钉入她心头,刺破她内心的脆弱与自私。
“三娘……”段凌歌低低唤了一声,她不愿相信,这就是昨日那明艳恣意的女子,尖锐剧烈的疼痛令她窒息。
段凌歌目光怔怔地看着,一张脸变得惨白,失血的双唇微微蠕动,却又听不清在说什么,她试图从三娘手中取下刀,最终却愕然发觉那刀是牵连着皮肉,一旦以外力强行夺下,便会撕裂露出白骨。
“主子,那边……好像还有一具女尸。”长空偷偷瞄了段凌歌一眼,眼神微动。
闻言段凌歌霍的抬头,用力推开众人跑过去。被大火烧塌的屋顶砸在她的床上——那是密道的入口;几个侍卫合力将房梁移开,底下露出一具焦黑的尸体,颈椎被大梁生生砸断,伏在床边身体佝偻着弯成一只虾子,腕上的镯子烧得发黑变形。
“……这银镯啊,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你们谁都不能碰,听见没?不然……”
“我才不摘下呢!洗澡都不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