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侍卫纷纷扭头,马车平静的一如往昔,厚重的帘幕纹丝未动。
大约是段凌歌这一声吼实在太厉害,河边老树上的夜鸟纷纷从树上栽落,“噗通噗通”接连跳水,几十双翅膀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几度将她淹没,于是她沉下身子凫到岸边,悄悄躲在一块巨石后,左顾右看确定真的没人之后,才迅速抖开长袍裹住身体。
过了一会儿,从林中走出一位毓秀钟灵的少年来,除去身量未足这一点,真真是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公子。
她气势汹汹冲回马车上,刚要开口质问,却被那人抢白道:“你就打算这样单枪匹马去报仇?”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报仇?”段凌歌丹凤凝成一线,眼底厉芒一闪而过,她早就开始怀疑这人了:说的话不寻常,出现的地点不寻常,出现的时机更不寻常。
他微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又不是君子。”段凌歌顿了顿,随即又补上一句,“所以报仇这种事,还得要趁热打铁。”
“不错。”少年自胸腔里发出一丝轻笑,笑意邈远而悠长。
段凌歌这才想起自己漏了一件极重要的事,瞪着眼看对面那人,狠狠骂道:“无耻登徒子!”
“你先前既已说过要以身相许,我若不应,岂非不解风情?”
少年哗的展开手中折扇,指腕翻覆间,袖中香气更盛,细细嗅来竟有种幽雅迷离的清凉。
段凌歌默,暗自腹议道:呵呵,姐就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的确,这样一副好皮囊能令世间无数女子痴狂成魔,可她偏巧活过两世,深知这看脸的时代太不靠谱,要成大事还得走心。
有些力量,可以依靠可以借助,但绝不能依赖。
想通了这一点,段凌歌笑的像一只狐狸,面容亲切地向对面的腹黑狼招了招手。
“这位小哥……”
“兰泽,你可以叫我兰泽。”他笑意悠然。
兰泽……兰泽……段凌歌在心中默念两边,觉得无比熟悉,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起过。
“你很聪明,也很会审时度势,我可以帮你。”他的声音逐渐变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只要报了此仇,你以后便是天高海阔,再无羁绊……”
帮?算了吧,算了吧。
段凌歌笑笑,觉得他的语气并不像是真心助她,反倒是有几分探究的意味,她抬起头,然后坚定的摇了摇。
这世间的任何事都有它的代价,而一个人,是决计不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人施以援手,必定是出于某种目的。想到这儿,段凌歌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脸上却依旧笑意微微。
“好女儿志在四方!我意已决,必要手刃仇敌。”少女目光清越,挥起小巴掌一拍大腿,顿时疼的脸色发青,哎呀——糟糕,她忘记自己手上有伤的。
“明日我们驱车回临汾。”
“好。”
……
当天边最后一缕云丝褪去铅灰色,一辆暗色马车幽幽行在长安街上,车轴辘辘轧过青石砖,在清晨的旷寂中声如滚雷。
越是靠近,越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