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宋乾瞪着眼前的笑离,他想到了一件差些被他忘掉的事情,而这件事情,让他在得知笑离是笑神岛的后人后,首次担心起来他来······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色彩,原本可以组合成世间最美、最绚丽的景像,但对于多数的江湖人来说,这七种颜色,则代表了死亡。
而由这七种颜色所组成的七色门,更是成了江湖群豪心目当中的一道禁忌、一道死门。
没有人敢提起它,更没有人敢去碰触它、招惹它,直到几十年前,一位来自笑神岛,自称笑婆婆的“记史人”,以着她在江湖中的特殊身份,将江湖黑、白两道的人集合起来,在七星镇与七色门的人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殊死搏斗。
那场战斗持续了七天七夜,整个的七星镇都变成了暗红色,而最惨烈、最诡异的一幕也在这第七日的深夜上演了······
借着微薄的月色,在众人竭尽全力,终于将七色门仅剩的七人————七色门的七名门主围在一处时,浑身浴血的七人,忽然齐齐自身上掏出火折,狂傲的扫向群豪。
仿若是感受到了来自他们眼中的那股压力,众人的脚忍不住向后退着,包围圈渐渐变大,而场中只剩下七名血人与裙裾翻飞的笑婆婆。
“笑婆婆?你真的以为自己公正么?你真的以为自己做对了么?”七人中的一人厉声问着,他的脸上已满是血迹,但是宋乾却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个惟一开口,也是最后开口说话的人,正是七色门七名门主中的老大。
“为了天下苍生,错亦是对,对亦是错。天下事,本就无错无对,端看针对的对象是谁而已。”微微一笑,笑婆婆语含深意的叙道。
“错亦是对,对亦是错么?”开口之人轻轻的低喃着,他的视线也一一的在自己的六名兄弟脸上扫过,一丝丝淡淡的感情在他的眼中闪过,再转过头来时,他的视线再次变得凌厉,“笑婆婆,我们兄弟七人会被‘江湖史’所记载么?”
“会!”笑婆婆轻轻说道。
“即使我们接下来做的事会让你终生痛苦、无解,你亦会公正的记载我们七人的生平么?”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笑婆婆微微点了点头。
“好,我们兄弟七人一生中从未相信过任何人,在今天临死的时候,就相信你笑婆婆一次,哈哈!”高喝一声,七人齐声大笑。
不知为何,即使是在他们这样狼狈的时刻,在众人的眼中,他们依然像穿着世间最华美的衣服般高贵、威仪,虽然众人并不想承认这样的恶魔会有着如此高贵的仪态。
笑声过后,七人的神情忽然变的异常宁静,无悲、无喜、无哀、无怒,就在众人为他们如此快速的转变而惊奇时,他们又做出了一组令众人不解的动作,七人、七双手以着怪异的手势,交互连接着高高举过头顶。
一直宁静、淡然的看着七人的笑婆婆直到此刻,眼中才稍稍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又被她隐藏在一片安然中。
“七色门以我七兄弟之血立咒,自今日起,笑婆婆的子孙皆活不过二十五岁。”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诅咒在七人的嘴中幽幽的飘出,仿若是来自地狱的声音,沉沉的滑进了众人的耳中,幽幽的飘荡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深夜。
诅咒,他们竟然会这种邪术,而更令人恐怖的是,他们的诅咒竟是用他们自己的血所立,这样的诅咒除了立咒之人,是无法破解的。
笑婆婆在他们的心中是神人般的人物,他们是绝不能让笑婆婆遭受这样的痛苦的。
拿定主意,就在众人想要上前阻止他们七人接下来得任何自残动作时,七道火光骤起,阻住了众人的脚步。
只是一个瞬间,七个人身上已经是大火熊熊,没有挣扎、没有哀叫、没有倒下,七人就那样挺挺的站立着,保持着最后的姿势,任凭火势吞没了自己。
彻骨的寒意与恐惧袭上了众人的心,这需要怎样的毅力才能够承受活生生被火烧尽的痛楚,看过这七人如此惨烈的行为,他们已不会再问出“他们为何对别人的生命如此无视”的傻话了。
夜风呼呼的吹过,四周一片静寂,只闻一道道压抑的呼吸声和一道道抑制不住的干呕声。
无论多么惨烈的大火,都有熄灭的时候,当火渐渐熄灭的时候,众人也一个个自惊恐中清醒过来,场中,除了一片被火烧的黑漆漆的地面,只留几根残骨,而笑婆婆站立的地方也已“人去楼空”。
自此一战之后,江湖中再没有了七色门,更不闻笑婆婆其人,她就像当初来到的时候一般,如风般逝去。
有人说笑婆婆是回了笑神岛,有人说笑婆婆是躲在一个地方为江湖人写史,也有人说笑婆婆是去了好远的地方寻找解咒之法,总之,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而江湖多的是新鲜事,渐渐的,人们就将这件事忘记了,只是一些当年曾经亲身经历过这件事的人,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会被噩梦惊醒,时时提醒着他:当年,七星镇,曾经有过这样一场惨烈而诡异的战斗。
“宋老头?”笑离调皮的声音忽地传进宋乾的耳中,打破了他的沉思。而笑离则是眨了眨眼睛,一只手不忘坏气的拽了拽宋乾的胡须。
“啊!”一阵细微的疼痛自下颌处传来,宋乾想也没有抬手急挥,不想竟挥了个空。怔怔的望着自己落空的手,宋乾缓缓的抬起头,看向笑离。
“呵呵,宋老头,这样的习惯可不好哦,像你刚刚那种如睡着般的深思,有的时候会稀里糊涂的丢掉性命的。”双手环胸,笑离一副好心好意提醒的模样,但奈何他脸上戏虐的表情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望着笑离脸上的笑,看起来是那样的顽皮,那样的清澈,又是那样的真心,宋乾不得不暗自揣测,或许,这么多年过去了,笑婆婆早已找到了解咒之法,但是——————
“离小子,你······你身上的咒是否已经解除了?”虽然那样想,但是宋乾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单是因为笑离是笑婆婆的后人,更是因为笑离的确是个很招人喜爱的孩子,他顽皮起来尽管有的时候会让人头疼的紧,但他却也是他宋乾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为数不多的能够保持一颗赤子之心的孩子。
虽然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是他却总是有一种直觉,离小子心中存在着的是对天下众生的大爱,在他的眼中,或许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若真计较起来,他的心比笑婆婆更公正、更慈悲。
“诅咒?”偏过头,笑离仔细的打量着宋乾的神情变化,“宋老头,你说什么诅咒?”
“哦,没,没有什么。”宋乾干干的笑了两声,既然他不知道,就应该是笑婆婆没有告诉他,这样的话,自己又何必多事呢,更何况,若是笑婆婆已经将诅咒解开,自己这样一说,岂不是多此一举么?
好,就让这个秘密烂在心底吧。宋乾暗暗的下着决定。
“唉——————”无缘无故的,笑离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呃?”宋乾不解这个总是笑嘻嘻的小子为何会忽然发出这样的声音。
“人老了,就是不好哦,宋老头你都老的说胡话了呢,这次人家就不计较你,下次再说话有头没尾的,人家可是会‘大刑伺候’哦!”笑离眯着双眼,故作凶狠的插腰说道。
“什么?”宋乾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明明是好心,如今却被这小子调侃一番,不过这更应该可以说明,这小子不知道诅咒一说,否则,有谁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岁还能够如此乐天、自在、开心呢?
“好啦,宋老头你的事情已经说完了,人家也要走了。”一丝古怪的笑在笑离的眼中一闪而逝之后,笑离看似非常轻松的拍了拍手,甩了甩衣袖,抬起脚,拿出一副听完故事走人的架势正经的说道。
“呃?这······这就走了?”对于笑离这种总是不按牌理出牌的脾性,就连狡猾如狐狸的宋乾亦是拿不准他的心思。
“不然呢?你这小气鬼又不想让人家喝掉你的酒。”笑离停住已经迈出几步的身子,回转头,委屈的抱怨道。
“这······这······你难道不想管这件事么?”
酒他是真的舍不得,那可是比他的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人嘛,总有一些嗜好,而他的嗜好就是珍藏美酒,而离小子对他的这些小小嗜好是了如指掌,也正是如此,他才会被他吃的死死。
只是,他以为对于这样严重的事情,离小子多多少少会稍稍认真一些的,没想到······
“管?要怎样管?管谁?是要将那本‘武林名谱’找回呢,还是查这封信的来历呢?”笑离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问道。
“这······”宋乾讷讷的说不出话来,是啊,要离小子如何管呢?
丢失“武林名谱”与七色门重现江湖皆是不小的事情,他一个人再聪明,再厉害也无法两者一起顾及啊,更何况,他身上的诅咒有没有祛除还是一个迷,让这样一个不知是否能够活到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为自己的事情奔波,他又于心何忍呢?
“呵呵,既然宋老头你说不出,那人家可就走了。”呵呵笑着,笑离伸手推开了密室的门。
“离小子你要去哪里?”虽然想不出任何理由要笑离介入,但是宋乾还是在笑离的身子完全消失于密室门口时,出声问道。
“去信中说的地方啊!”转头朝着宋乾顽皮一笑,笑离说道。
“什么?”宋乾一惊,张大了嘴巴,离小子他······他还是决定要介入了么?
一阵窃喜悄悄自宋乾的心底升起,其实,他不管怎样告诉自己不应该将笑离拉扯进来,可在这一个透露出了他真实的想法,他其实是非常希望依靠笑离的特殊身份,将这件事情解决掉的,而且现在其实已经不单纯是失镖这一件事情而已,而是关系到七色门是否又死灰复燃的绝密消息。
终究,人是自私的呵!
“呵呵,宋老头你不要如此吃惊,也不要暗自开心,人家只是忽然发现他们用的七色纸好漂亮,人家想去他们信中所说的地方找他们。
也许————
人家可以跟他们打个商量,要他们把那漂亮的纸给人家一些,呵呵。
有了那些漂亮的纸,人家就可以用它为可爱的小心心折一些可爱的小纸鹤,这样,小心心应该就肯定不会生人家的气。”越说,笑离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非常不错,整个人都若春日的阳光般灿烂、眩目。
说来说去,笑离的内心中其实还是很担心挽心对他生气的,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在他顽皮、无谓的背后,他时时都在在意着挽心的反应。
“什么?你去那里竟是为了这个目的?”宋乾觉得自己的头顶已经在冒烟了,不,或许他的脸色也已经黑的像是抹上了一层锅灰。
“当然了!”重重的点了点头,笑离说的一脸认真,完全将眼前气的浑身发抖的人当成空气。
“那,老夫就不送了。”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宋乾挥手将密室的门再次关上,将笑离隔绝在门外,他要在被他气死之前,先去反思自己的错误判断。
离小子他根本就无法与笑婆婆相比,他······他根本就是一个不知事情轻重的顽童,他······他根本就是一个只知道哄女孩子玩的大少爷。他······他······
唉,其实,他本不应该生离小子的气的,毕竟,人家并没有义务来帮助自己,毕竟事情是自己的人惹出来的,毕竟这封信是送到了他宋家镖局,毕竟信中是要他宋家镖局派人去,毕竟······
咦,不对,不管离小子去那里的目的是什么,他实际上终究是代他们镖局去了,而那个地方,吉凶莫测。
若是有人故意冒充七色门的人还好,若等在那里的人果真的是七色门的余孽,让他们知道离小子是笑婆婆的后人,那离小子岂不是会非常危险么?
想到这里,宋乾心中一急,“咚”地一声,他竟直接用真气将密室的门猛的打开,而随着这道巨响,正厅中传来“咣当”一声,茶壶碎裂的声音。
心中一紧,宋乾飞身射了出去。
而厅内,一名婢女正慌乱的捡拾着地上的碎片,待见到满脸凝重的宋乾出现在正厅后,忙惊恐万分的跪倒在地上,“宋爷恕罪,奴婢一时手滑,才······才······”
“小红,不用惊慌,我问你,那两位客人呢?”宋乾没有在意她,而是四下搜寻一圈,没有发现笑离与绛沁的身影后,这才站到小红的身前在她的身前,瞪着碎了一地的茶壶碎片和流到桌脚边的水渍,连声问道。
“走······走了。”小红颤声说着,不知道一向稳重的宋爷为何今天会连连失去沉着、冷静,先是黑着脸将人轰走,再接着不到盏茶功夫又轰然将密室的门打开,出来寻人,就是因为这样,刚刚才害的她茶壶都拿不稳,不过,这样的话,她当然不敢说出来。
“走了?”低声重复着小红的话,宋乾将目光投向门外,离小子他真的去了那个信中所说的地方————凤凰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