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进去多久了呢?
低头抿了一口杯中已有些凉掉的茶,绛沁盯着厅内那个大大的“镖”字出神的想着。
就在不久前,那位人称“判官笔”的宋爷——————宋乾,忽然接到了一封被人用匕首钉在树上的信。信的内容他并没有说,但是在看到那封信后,他的神情却变得有些异常,宽阔的额头上仿似还冒出了密密的细汗。
而那个一向笑嘻嘻的人也好似微微一怔,然后,两人什么都没说,留下满头雾水的绛沁,走进了镖局正厅后面的密室中。
那封信有什么奇特之处么?
绛沁仔细的回想着,好像没有啊,只除了那封信的纸张颜色比较鲜艳,好像带着色彩的感觉,但,这应该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真的是错觉吗?
宋家镖局密室中,一张木桌,一盆清水,一盏油灯,一张捏在宋乾手中犹自滴着水的纸——————七彩纸。
“你知道这是什么,对吗?”盯着笑离一点也不吃惊的眼睛,宋乾轻声问道。
“当然知道,这不就是一张纸么?一张泡在水中就可以变幻出七种颜色的纸。”伸出手,捅了捅宋乾手中的纸,笑离撇了撇嘴懒懒的说道。
“你知道它代表什么吗?”宋乾的声音变得凝重。
“代表什么?它只代表曾经消失在江湖中的一个门派而已啊!”相对于宋乾的凝重,笑离的神情显得轻松许多。
“消失?是啊,我们以前也以为它消失了,可是就这次的失镖和这张纸来看,它并没有消失,非但没有消失,恐怕,它已经像一条冬眠中的毒蛇般,在慢慢苏醒了。”
“那就让它再次冬眠或消失就好。”笑离笑的天真。
“这,谈何容易?饿了一冬的蛇,醒来后,会是怎样的可怕,我们谁都没有办法预料。”轻轻叹了一声,宋乾的神情中满是忧心。
“唉,看婆婆记录的《江湖史》中说,宋老头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呢?”笑离淡淡的睨了宋乾一眼,摇头说道。
“我可不······呃?婆婆?《江湖史》?笑离,笑······笑神岛,笑······”听到笑离的嘲讽,本想反驳的宋乾忽地住了口,盯着笑离的脸,无声的轻喃起来,忽然,他双眸一亮,身子猛地向前一步,手,快如闪电般抓住了笑离的双肩,“离小子,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是不是·······”
“什么真实身份?可爱的人家有什么身份吗?”眨了眨眼睛,笑离笑的一副颇为狡黠的样子。
“哈哈,果然啊,你果然是,我就说,为什么你能够将我们这些老人家摸的这么透,原来你竟然是笑婆婆的后人,呵呵,不错,如今的江湖中有你这样聪明的‘记史’之人,一定会是异常精彩呵!”得知笑离居然是自己心中崇拜的世外高人的后人,宋乾高兴的早已忘记了刚刚的担忧,竟是笑的一脸畅快。
“宋老头?你真的是‘判官笔’宋乾吗?干嘛笑的像个傻瓜啊?我们现在可不是在讨论人家的身份哦。而且,人家告诉你,人家的身份你不要到处乱说,否则,所有人都知道了人家的身份,那让人家如何记录下最真实的江湖史呢?”噘着嘴,笑离半承认半威胁的说道。
“哈哈,知道,知道。”他当然知道,这是规矩,是江湖人自发定下来的规矩。
“好啦,既然知道,就坐下来好好说说你出动宋家十八骑,叫人家来的真正原因吧!”懒懒的将身子靠近身旁的一张大的出奇的藤椅上,笑离坐没坐相的问道。
若非是宋老头出动了十八骑,若非是他知道出动宋家十八骑的意义,若非他好奇,他此时又怎么会在这里,恐怕早已去找小心心了。
想到那个被他再一次丢下的人,笑离脸上总是潇洒如风、清澈灿烂的笑有着一霎那间的凝滞,她会生气吗?会怪他吗?他也想永远和她在一起,可是那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啊,既然是梦,又何必非要拉着另一个人一起做呢?
今生,他只要他疼的、宠的、爱的小心心能够开心、快乐、幸福就好,其他的,像他自己的感受、私心······一切、一切都不重要了。
“离小子?”兀自说话的宋乾忽然停下对着神情怪异的笑离叫道,自己刚刚说的那些离小子有没有听进去呢?
“干嘛?接着说啊!说你们押送着那本《武林名谱》到了一片树林,接下来呢?”挥了挥手,笑离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说道。
这个宋老头,不知道他笑离可以一心二用吗?
“当我们的镖师押送的镖走近那片树林后,天色已黑,一阵白雾袭来后,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失去了知觉,而等到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众人看了一下装着《武林名谱》的镖盒上的封条,没有任何撕开过的痕迹,所以众人就没有在意,继续前行······”说到这里,宋乾的脸已经涨的通红。
这样丢脸的事情,让他这个纵横江湖几十年的老镖师如何不感到尴尬、无地自容呢?
若是旁人,看到他这个样子,绝对不会在火上加油。追其原因,一是因为他是前辈,二是因为君子都不会揭人疮疤,然而,此时他面前的人是笑离,是一个从来不会给人留面子的人,是一个玩性大过天的人,所以,在他刚刚讲到这里,笑离早已神情古怪,似笑非笑的睨向他:
“宋老头,你的镖师没有听过‘林深误入’这句话吗?不知道莫名其妙的昏倒之后,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吗?”
“这······这······回来之后,我也教训他们了。”宋乾讪讪的说着。
“呵呵,恐怕,押运此趟镖的人,是宋老头你比较亲的人吧!”笑离一语中的。
“嘿嘿,是······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婿!”宋老头的脸色现在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了。
“呵呵,没事的,宋老头,这其实应该算是好事,虽然他失了镖,但是却让你与他都认识到,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一视同仁,举贤可以不避亲,责罚、要求亦是如此,这样只有好,没有坏。”已经欣赏够宋乾的尴尬神情的笑离,乐呵呵的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老成稳重的说道。
“是啊,的确是如此。”虽然笑离的作法让宋乾既气又笑,但他却不得不承认,笑离的话的确没有错,这次对方是截镖,若下次是劫人,他又要拿什么向女儿交代?
“宋老头,人家想问一下,那本《武林名谱》很值钱吗?”不再管宋乾心中作何想法,笑离只想知道自己想了解的,一本《武林名谱》有什么可劫的呢?
“嗯,这样怎么说呢,这本《武林名谱》在普通人眼里是一文钱都不值的烂纸,但是在野心人的眼中,却是一个可以将天下江湖各家掌握于手中的重要材料。”
“哦?”笑离挑了挑眉,不甚理解宋乾话中之意。
“这本《武林名谱》书如其名,记载了江湖各家的兵器、武功、人口、家小等等,可以说,它与《武林史》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而且,它比《武林史》中的记载更广泛,不过详细程度就相对弱了一些。”
“即使是弱了一些,也很容易让人摸清每一家的脉络、关系在哪里对吗?”听到这里,笑离已经知晓了对方抢劫这份《武林名谱》的用意。
也许,有人又想挑起江湖风雨了。
“不错,所以,失镖后,我最担心的就是有人利用这份名谱,挑起江湖中新一轮的腥风血雨,到时候,恐怕死的就不是我镖局上下几十口的人了。”宋乾无限懊悔坐进离笑离不远的另一张椅子上,垂下头,都是他的疏忽啊!
“死?”笑离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即使名谱真的落入野心人手中,你们镖局也用不着死吧?”
“唉,离小子,你有所不知啊,对于那些贵重的无法赔偿的东西,往往是需要我们这些押镖之人压上性命的。”
“就是说,你们跟托镖之人定了协议,若是失镖,就用性命来偿?”笑离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再次陷进椅子中的身子也坐直了一些。
“嗯。”重重的点了点头,宋乾的神情一片凄然。
“托镖之人是谁?”笑离问道,直觉告诉他,这个托镖之人有些问题,一个要人家用性命来赔偿镖物的人,心地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是上一届的武林盟主————古月涛。《武林名谱》一向是在历届的武林盟主手中,古盟主因为身体不好,没有办法参加今年的比武大会,以致盟主之位旁落,虽然他心中有万分不甘,但是这本象征着盟主地位的书还是要依江湖规矩,交到新任盟主手中,而这两位盟主由于是一南一北,所以,古盟主选择了镖局为他送去这本书。”宋乾娓娓的说着,表情中已经看不出任何的悲愤、凄然。
宋老头果然不愧是上得了婆婆的“武林史”的人。看着宋乾,笑离的眼中露出了一抹赞赏。
“哦——————”笑离轻轻的拉长声音,缓缓的点着头,“你觉得人家能帮的了你吗?”
笑离问的似玩笑,又似认真。
“呵呵,离小子,本来我对你是半信半疑的,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你毕竟还很年轻,所以······”
“所以你是有病乱投医,是吗?”笑离笑嘻嘻的问道。
“不过,在刚刚,我已经对你没有任何怀疑了,我相信笑婆婆的后人,更相信能够当上《武林史》写史者的人,绝对有能力救下我们镖局上下几十口人。”宋乾异常坚定的说道。
无论是提起笑神岛,还是笑婆婆,稍有一些江湖常识的人,没有人不知道,没有人不崇敬。
笑神岛,是一块方外的岛屿,没有人能具体的指出它的位置,但是关于它的传说却是令人耳熟能详。
笑神岛,就如它的名字一样,在人们的心中,它就是一个神岛,好多人都相信,在岛上的人,一定过的像神仙一般开心、快乐、长命百岁;更有一些当年见识过笑婆婆武功的人相信,笑神岛的武功,一定可以排的上江湖第一;
笑婆婆,是江湖中近百年来,最为杰出、优秀的人,她非但聪慧、善良,更是公正,当年有她在的江湖,真是充满了一片勃勃生机,而当年更是由于在笑婆婆的带领下,才将那个危害江湖许久的“七色门”一举歼灭。
只是,没有想到,如今“七色门”又有些初露端倪,而笑婆婆的后人也出现了,难道这一切都是天命安排?
怔怔的望着笑离,宋乾暗自在心中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