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们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来到凤凰镇的?而所谓关系到几十条人命的话,实际上只是幌子而已?”
听完绛沁的叙述,飞小小错愕的眨了眨眼睛,一双不敢置信的眸子扫向依旧安然睡在挽心身旁的人,这个叫笑离的人怎么比自己还要能玩?哥哥总说她不分事情轻重缓急,如今与这个人比起来,她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呢。
“表面上看来好像是这样没错。”
绛沁淡淡的说着,眼睛看的却是面前那个神情淡泊、宁静的绝色女子。若说自己的淡是因为所处环境所致,那眼前这名女子的淡则真是发自心底的,她的淡,仿若是来自她的骨血之中,那是一种天然流露。
“表面上看来?”飞小小不解的皱起好看的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表面看来?事实不也是这样吗?人家要他帮忙,而他却只想着他漂亮的七色纸。
“不错,只是表面。至于他的真正心思,又有几人能够看透?”
虽然与笑离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但是绛沁已经看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笑离的心思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单纯。
当他不想让你看透的时候,除了他光彩流转的笑,深如大海的蓝,其它的东西根本连猜测都无从猜起。
“是这样吗?”飞小小轻声喃喃着将目光缓缓转向笑离那如婴儿般柔软、漂亮的睡颜,她说的人是他吗?他不就是个笑容天真、清澈,语气调皮、爱玩的大男孩么?
“一路上,你们真的未曾与人交手过么?”久未出声的挽心忽然轻轻开口,她依然非常介意他头上的那缕白,它好刺目,刺的她的心有着隐隐的不安。
“没有!”缓缓的摇了摇头,绛沁不明白为何她总是在意这件事,有没有与人交手有什么重要的吗?
“噫,不对呀,你们若是没有与人交手,怎么会被抓到这个地方来呢?”飞小小微“噫”一声,提出了事情的矛盾之处。
“我们————不是被抓。”绛沁脸上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笑。
“什么?不是被抓?你······你们都被关到这里了,怎么不是被抓?”
飞小小指了指周身这个黑漆漆、脏兮兮,并不断有水滴声传来的洞穴说道。她百分之百的肯定绛沁姑娘一定是被饿糊涂了,像自己,只要饿了,就会说胡话的。
“因为————他说,他与人家商量彩纸之事就是在与人谈生意,而谈生意就要有诚信,而他非常想表现自己的诚信,所以,他······他是自愿被关进来的。”
绛沁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样的事情,做起来本已荒谬至极了,而如今又要让她在飞小小越来越惊奇、越来越不可思议的注视下说出来,就更让她觉得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简直是个疯子,而陪着疯子一起来得自己就完完全全是个傻子了。
“这······这······你······你们······”飞小小已经被这不在预期内的答案打败了,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唉!她飞小小算是服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他没有与人交手,没有受伤,那他头上的白发是怎么回事?他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她。
没有告诉她么?
想到这里,挽心的心中蓦地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怆然。
他好像有好多事都没有告诉她吧?
自六年前那天晚上他的莫名出现,五年前没有预兆的离开,几个月前又忽然的回来······
她以为,她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与任何人的关系,都是她在掌握着,如今想来,才发现,原来,她与他之间关系的真正掌控权一直是在他的手中呵!
她是否太过习惯了他的宠、他的存在,才会变得不像原来的自己呢?她原来也会担心呵,担心他。
担心?
是因为······因为他是师父吧,是世上惟一一个无欲无求的对她好的人吧?
一滴泪,若一颗晶莹而分不清、辨不明的心,带着丝丝的冰凉,缓缓的自挽心低垂的眸中轻轻滑落,快速而没有任何声音的落到笑离刚好睁开的眼睛里。
双目之间,被一道璀璨、明亮、无形的线牵起。
是巧,是缘,一切都已说不清。
挽心怔住,刚刚醒过来的笑离亦怔住。
一颗心随着眼睛的冰凉微微一震,怔然只是一霎那,笑离的脸上很快掀起了一丝温润、软软的笑,在他意识到时,他的手已经欺上了挽心的脸,正轻轻的为她拭去眼角上的湿润。
而挽心也在感觉到脸上的温热后,有些失措的别过脸,她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样软弱的东西流出来呢?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她就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东西了,她以为,今生,她都不会再流泪了。
他,一定会笑她吧?在她的记忆中,他总是不放过任何糗人的机会。
然而,她却想错了,笑离并没有笑她,更没有开口糗她,他只是轻轻的望着她,一双总是充满调皮、慧黠的眼睛此时却是出奇的沉静、深邃,深邃的会令任何一个人想要不顾一切的沉醉其中。
若是此时有任何一个女孩子看到他的眼睛,一定会爱上他,爱的不顾一切,此时的他再不是那个只知道胡闹、贪玩的笑离,而是一个可以为世人、为爱人撑起一片宁静天空,有着大海般宽广胸怀的男子。
但,这样的他也只是一瞬,待到绛沁与飞小小看向他时,他又变作了她们熟悉的那个笑离。
也许,他知道,他只有保持这个顽皮的样子,对世上的女子来说才是幸事吧,毕竟他只有一个人,一颗心而已。
“啊,睡饱的感觉好舒服哦!”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笑离坐了起来。
“我看,只有你这个疯子一样的怪人才能在这样糟糕的地方睡着吧!”撇了撇嘴,飞小小嘲讽道,想到绛沁刚刚说的那些事情,她就觉得他绝对是个疯子。
“呜,小心心,她······她说可爱的人家是疯子怪人,人家不喜欢这个称呼啦。”大幅度的揽过挽心的身子,笑离可怜兮兮的指着飞小小告状。
而习惯他的怀抱的挽心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合时宜。倒是飞小小嘴巴张了又张,终于忍不住出声。
“喂,你是大男人耶,怎么可以这样抱着挽心姐姐呢?”
手脚并用,飞小小快速爬到两人身边,伸出单薄的双臂,使劲拉扯着。
哼,即使哥哥定了亲,她的心中也认定挽心姐姐是嫂嫂了,她可不要让别人占了姐姐的便宜,即使对方是姐姐的师父也不行,况且,他这做人家师父的非但没有胡子,还长的如此漂亮、可爱。
不行,不行,说什么她也要保护好姐姐。而且,万一让他把姐姐也带成疯子怪人怎么办?
“大男人就不能抱小心心吗?人家可是小心心的师父耶,倒是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摸男人的手呢?”意有所指的觑了一眼飞小小放在他手上的小手,笑离说的异常认真,
“呃?难道······难道你想非礼人家?哇,你······你竟然如此不知羞,哇,小心心,救命啊,你这个上天入地,举世难寻,风度翩翩,可爱无匹的师父就要被人非礼啦。”
越说越认真的笑离一边断章取义的大叫着,一边像无重量的布片般,坐着就将身子闪到挽心的身后,看那快速挪动的样子,好似飞小小真的要非礼他似的。
“我······我哪有。”
本还理直气壮的飞小小被笑离这样一说,非但双手赶紧藏到身后,脸上更是升起了一抹诱人的红晕,她······她才没有要非礼他呢,他······他又不是她喜欢的人,若是那个有着豹子般黑眸的男子么,她倒是可以考虑······
啊,不是,即使是那个人,她······她也不会去非礼男人的。越想越羞,越羞越急,此时的飞小小简直恨不得有个地缝让她钻进去。
“呵呵,真是天真的丫头。”看着飞小小的那又恼又羞又急于辩解的样子,绛沁不由轻笑出声,“离少你还果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人家懂啊,只是啊,像人家这样潇洒的男人,若是怜香惜玉起来,会有太多女孩子爱上人家的,而人家又不能爱她们,这样岂不是会害了人家女孩子么?你说是不是啊,小心心?”笑离一脸轻松的笑着看向挽心,好似刚刚他与挽心之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是因为她么?”静静的盯着笑离的眼睛,挽心问的异常认真,因为在他心中又一个她,所以他才如此小心?
不,她不是要问这个的,紧紧的将唇抿起,挽心生怕自己会问出更多的事情。
“她?她是谁?”绛沁不解的开口,视线自笑离与挽心之间转来转去,为何她会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有了一丝改变呢?但是变在哪里呢?
原来刚刚挽心与笑离之间的小小动作,她并没有看到。
“她?她是可爱人家的未婚妻啊。”笑离转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得意洋洋的说道。
“未婚妻?你有未婚妻?”绛沁错愕的瞪大眼睛,她相信,这绝对是世上最令她震惊的消息。
“嗯!”笑离点了点头,眼睛悄悄扫过挽心。
听到他再一次提起那个传说中的人,挽心的心蓦地一紧,身子也早于意识的悄悄远离了笑离一些距离。
是啊,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她与他就不该如此亲昵,即使她不看重世俗的眼光,但是若是让他的未婚妻知道了,一定会伤心吧。她只是为了那个未曾谋面的师母着想而已。挽心悄悄在心中告诉着自己。
然而身子还是有着一丝颤抖,而手也习惯性的握紧了袖中的那支玉笛,那是他六年前送的。
当年第一眼看到这只玉笛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它,它是那样的纯净,它晶莹、翠绿的没有一丝杂质,就像天边的白云般,不染纤尘,她喜欢纯净的东西,这些年,都是这只玉笛陪着她,给她勇气、力量,无论她在哪里,它是惟一令她安心的东西,而在她杀人的时候,她也习惯了用黑布去缠上它,她不希望它沾上一丝的血腥。
也许————以后————
等他成亲以后,等所有人都放下对她的执念之后,最终陪她的就会只有它吧!
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苦涩、一丝淡然、一丝乱,挽心缓缓的伸臂将双腿环起,秀气、白皙的下颔静静的支在双膝之上,一头如丝般顺滑的长发将她那静的出奇,也淡的出奇的清丽容颜完美的遮掩了起来。
寂静,寒夜般的寂静,悄悄在漆黑的洞穴中蔓延。
望着眼前这个孤傲、单薄的身影,笑离握在身侧的手张了又张,终究没有伸出去。
不要,不要再放纵了,否则,等真的离开的那一天,会让她更伤心。
紧紧闭上略带酸涩的双眸,笑离紧紧的咬住自己的下唇: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笑离,你不许像以往般随心所欲,不许!
自小,他的心愿就是要让所有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在他离开时,都是笑着的,就像他的名字般——————笑离,笑离,笑着离开。
他不喜欢悲伤,因此,从小到大,他都是快乐的,岛上的每个人都喜欢他,他也喜欢岛上的每一个人,他喜欢他们笑,他喜欢所有人笑。
所以,当他第一次看到挽心时,他不明白,为什么那样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女孩子竟然是那样的淡,那样的冷,那样的安静,他希望她笑、希望她开心、希望她不受伤害,那感觉是那样的强烈,强烈到他忘记了离岛的目的。
他逗她,希望她开心;他赖着要她认师父、学武,希望她可以在他离开后能够自保;婆婆说过,自古红颜多薄命,而他不希望她是那薄命之人,他希望她能够长命百岁,能够将他无法走过的岁月一起活过、经历过。
与她在一起的日子是那样的开心、快乐。
而她也渐渐的由那个不会笑的女孩子变得会笑、会偶尔的跟他使坏,偶尔的耍点小脾气,偶尔的倔强······他以为,这样就好了,今生,这样,他其实是无憾了,他不该太过贪心的,这个道理是他自小就明白的。
——————是了,就这样就好了。
慢慢地,笑离抬起头,睁开眼睛,牵起唇角,他,还是那个众人熟悉的笑离。
刚刚的人,是离少吗?
绛沁眉头微蹙,那样的悲凉、痛苦、挣扎、寂然,又怎么会自这个总是笑嘻嘻,没有一刻认真过的人身上发出呢?而且,一般人提起未婚妻不都是应该开心么?
忽然,“咕噜”一声,各人的心思被它打破。
“呃?呵呵呵呵······”“咕噜”之声过后,不待众人反应,笑离已经笑不可抑。
“不······不要笑啦!我······我只是饿了而已。”飞小小红着脸,讷讷的说着,她发现,在笑离的面前,必须有一张超级厚的脸皮才行。
“嗯?人家没有笑。”笑离欲盖弥彰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是眉梢眼角却都是骗不了人的笑意。
“算了,笑就笑吧,人都会有饿肚子的时候嘛!”飞小小决定不将笑离的笑放进眼中,由他去了。
“咕噜!”就在此时,笑离自己的肚子也适时的叫了起来。
“你?哈哈哈······”这次轮到飞小小笑了。
如此凑巧的事情,就连绛沁也止不住的笑了起来,即便是挽心也缓缓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哭笑不得的笑离。
“肚老兄,你也太不给可爱人家面子了,哼,看人家出去后,不把你撑的几天都叫不出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离噘嘴斥责道。
“出去?我们还有机会出去么?”看了四下一眼,飞小小灰心丧气的说道。
“你不是说不出去么?”绛沁瞪着他质问道,若是就这样随便的出去了,她跟着他莫名其妙的跑进来受苦又是为何?
“是,不过,现在人家又想出去了呀。”眨了眨眼睛,笑离没有一丝儿愧疚的说道。
“的确该出去了!”挽心淡淡的应声,别有用意的看了笑离一眼。
“呃?”被挽心看的一怔,笑离有些心虚的转动着眼珠,小心心她知道什么了吗?应该不会吧?
“出去?哈哈,进了这里还想出去么?”忽然,一道不属于四人的笑声在洞穴内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