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怡边走边浅笑着回了江韵的话,“网络时代对于医药业乃至任何一个行业的冲击,都是巨大的,朝夕之间潮涨潮落是很正常的事情,今日你还站在顶峰,保不齐明天就跌下云端落入凡尘了。
更何况,各大医药公司背后的竞争夹杂着怎样的人际关系,说也说不清楚。这个灵西药业,跟南山医院关系匪浅,前些天我调查过了,南山医院的所有药品,都是这个灵西药厂出来的。
去年,我在一个酒会上见过南山的院长,他跟周家那个大小姐周致敏看上去走得挺近的,灵西跟南山有这等关系,凭着周家的财力,它能吃掉康达的业务,也不奇怪。”
陈鑫是不知道这些的,听卫子怡一说他恍然大悟,问了一句,“是方先生的那个南山医院吗?”
卫子怡点点头,“当然,除了方岳,还有谁的私人医院是叫南山的。方院长青年才俊,这两年势头正盛,江州大多富户不涉足医药业,毕竟这是国家管控的东西,一个做不好连老本儿都赔进去。
他算是有眼力,瞅准了这个空子,不过也就三五年的时间,竟然在江州上流一家独大了。稍微有些钱的,都愿意去他那里看病,就说我爸,有个小病小痛,非指定了要到南山去。拉也拉不住。”
陈鑫也点头,接着问,“那依卫小姐看,这个灵西药业与南山医院是什么关系?”
“我怀疑,灵西的幕后操纵者就是方岳,否则,他没有理由不用别的药厂的药。旁人不是没跟他谈过更好的折扣,药品质量上也是过了国家甲级质检的,却都被他拒之门外。
这事,其实不难想,前后稍微联系一下,结果就出来了。周家那个新当家的,周致勤,也是个狼子野心的男人,他有的是手腕,不管方岳与他妹妹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相帮方岳都能让他获利不少,商人求的不就是个利益吗。”卫子怡笑。
两人说话间完全没注意到,江韵的脸色变了。
原本负责投标药品的甄选,她以为不过是慕寒川给她的一个简单考验,让她先体验一下职场风波。
但听陈鑫与卫子怡这些话,她忽然觉得全身都冷。
原来慕寒川叫她来康达工作,这背后,说到底还是与方岳的斗争,他拿她当枪使,不过是想捅方岳的心窝子。
江韵走着走着没注意脚下的木条,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倒,还好陈鑫和卫子怡出手扶住了她。
“你怎么了?没事吧?”卫子怡踢开脚下的木条问她。
江韵笑着对她道谢,“没事,就是肚子有些疼……”
她欲言又止。
卫子怡一笑,明白了,偷偷在她耳边问,“是不是那个来了,痛的厉害吗?反正这边也没什么正经事,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江韵摇摇头,“不用了,也不是很疼,已经过了一晚上了,咱们继续往前看看吧。”
当天晚上下班时,江韵自己打车回的家。
原本卫子怡要送她,陈鑫也要送她,她只能谎称约了朋友,拒绝了那两人的好意。
由于在展会现场穿着高跟鞋走了许久的路,江韵腰酸背痛,回到于归园之后就在房间里躺下了。
夏秋送来姜糖水,见她精神不佳停下脚步轻声问她,“太太,您不舒服吗?”
江韵起身摇摇头,“我没事。”
夏秋笑,“好,那您记得把姜糖水喝了,先生特意交待的。”她又从置物柜里取出一片暖宫贴,“先生说,如果您喝了姜糖水还是觉得不舒服,就把这个也贴上。”
“谢谢你,夏管家。”江韵穿上拖鞋走到茶几旁,把夏秋端过来的姜糖水喝完。
夏秋把碗重新放回托盘里,笑容更柔和了,“太太,您不用谢我,这说到底啊,还是先生对您的事很上心,都一一交代过了。对了,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先生今晚有个应酬,说不用等他,让您先吃。”
“不用了,我没胃口。我这边没什么事,你们收拾好了就可以去休息。”江韵靠在沙发上翻阅着一本商务类书籍。
夏秋看她似乎有心事,转身走了,到门口时给她带上了门。
慕寒川回来时十点十分,江韵还靠在沙发上翻那本书,大兴商场内卫子怡和陈鑫的对话内容让她心绪烦杂,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此时,她手中捧着的书籍内容又枯燥乏味,两个小时她只看了五六十页,且看得似懂非懂。
男人上前来从身后拥住她,江韵一惊,慕寒川应该是喝酒了,但喝的不多,酒味十分淡。
“姜糖水喝了吗?”他问。
“喝了。”她答。
“暖宫贴贴了吗?”他又问。
“贴了。”她再答。
房间里陷入安静,江韵不开口,似乎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体力。
慕寒川察觉到她心中有事,还未来得及问她,她已经起了身。
走到床头柜旁边,江韵停住步子,蹲身拉开抽屉,把最上面放着的织染厂一代的产权书拿出来。
她把产权书递给沙发上靠着的慕寒川,“慕总,您费心了,但这份产权书,我不能收。”
收了,如同四城联合招标会的事情一样,她不知道他背后还藏着什么心思。
面前这男人,虽是她的丈夫,但她丝毫都看不懂他。
他每走一步都是深思熟虑、精妙算计过的,连她到康达上班后和方岳的对立局势他都亲手促成了,她玩不过他。
她站在慕寒川面前,淡淡看着他。
慕寒川伸出手,却没接那产权书,他顺势把江韵拉进自己怀里,埋首在她颈窝,“这地方原本就是要送给你的,现在我们做了夫妻,我的就是你的,你接管这份产权书,更是理所应当。”
江韵摇摇头,“如果我坚决不收呢?”
慕寒川神情一顿,缓缓抬起头看她,他微醺的双眼很深邃,让人一望就会被吸进去。
“我知道你想夺回你外公的奉先集团,但你和章知易与章氏旁支那些如狼似虎的人硬碰硬,无异于是拿鸡蛋砸石头。我建议你们还是走迂回策略,这份产权书,会是你们翻盘的资本,你真的不要?”
江韵低垂着眼帘,“就算重掌奉先集团难于登天,我也愿意与知易勉力一试,我们现在不就是一无所有吗?如果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
慕寒川双眉渐渐锁了起来,他一手扶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握住江韵细长的手指,“如果你跟章知易联手在奉先集团掀起内斗,到时只会损伤奉先集团的元气,最后即使赢了,手上接下的也会是个烂摊子。与其那样,不如从别的地方着手,届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或许还能有好的结果。就如同战场之上两军对垒,百战不殆又有何可喜之处?靠蛮力取得的胜利是不稳固也无法长久的。真正的聪明人一定明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善策,拥有了谋算人心的智慧,才能长盛不衰。只有把奉先集团完好无损地拿回来,才算不辜负你外公,不辜负章家先辈们几代人的努力。”
江韵把产权书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淡淡看着慕寒川,“慕总,我的确学不会你算计人心的能力,我与知易的资本也确实有限,但我们信任自己的盟友。”
慕寒川挑起眉,拿过茶几上的产权书放回抽屉里,“这东西你不想收,那就先放在这里,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它还是你的,你随时可以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