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
城门。
数十名守城官兵身穿黑甲,手持长枪分两列,面对面立于道路两侧,紧随其后的便是千余名骨瘦如柴的城中奴隶。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众人昏昏欲睡之际,忽闻城墙之上一声高喊:“开——城——门。”
数息过后,便见厚重城门伴随着巨大沉闷声响缓缓打开,风雷儿趁机稍稍将头探出,远远看见逐渐变宽的门缝中,一辆丝绸包裹的高大马车迎面而来,车身四面镶金嵌玉,甚是奢华,一名身穿黑色长衫的健壮男子坐于驾前,前方两匹高俊黑马徐徐开道,马蹄轻缓而沉稳。
“来的到底是什么大人物,竟劳得城主亲自为其驾车?”
“是啊,什么人如此大胆子叫我们城主给他当车夫?”
“不知道了吧,你们这群乡下土包子。我跟你们说,车中坐的可是从帝都来的大人物,到底有多大,说出来吓死你们,你们想知道不?”
“知道你老兄消息灵通,别卖关子了,说吧。”
“这可不是靠消息灵通就能知道的,要靠关系懂吗?我一个本家亲戚在汴京当差,前些日子传来消息,来人可是当朝正一品太师——司马临渊,当今圣上最为倚重之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什么?这怎么可能啊。”
“是啊,堂堂太师怎么会来这边疆小城。”
风雷儿看着轻声议论的众人,有些震惊,那名赶车的黑衣男子竟然就是城主,自己在此城十余年从未见过此人一面,不想后面的消息更是吓人,当朝太师亲临,到底是所为何来?风雷儿正想向方才出声之人询问一二,却发现身旁吕相燕此刻浑身颤抖,双拳紧握,低头看不清神色,正直此刻,又听见人群中再次传来声音:
“听说,城主自幼被太师收养,多年悉心调教,练得一身本领,对太师视若生父,言听计从,所以才甘心为其驾车赶马,随行伺候。至于堂堂太师为何会来这种地方,又怎么是我等小角色能知道的,我最好奇的是今日迎接太师,为何要叫城中这一干奴隶同来,万一惊扰了太师大驾,谁能担当得起?”
“别说了,此等大人物的心思岂是我等能揣测的,不想死赶紧闭嘴。”
在士兵议论间,车马已缓缓进入城中,车上黑衫之人手中缰绳向后一拽,便见马车平稳停下,随后便听得一声清亮声音响起:“跪——”
三千名奴隶参差不齐,纷纷跪倒,风雷儿正欲随众人一起下拜,却见吕相燕一双怒目直视城门方向,顺势望去,只见那黑衫城主目光逐一扫过众多奴隶,片刻就要与师父对上,风雷儿急忙伸手按住吕相燕肩头,内力一提,强行将其按倒在地。
待所有奴隶全部跪拜在地,黑衫男子招来一名黑甲士兵命其伏身车驾下方,随后亲自掀起窗牖前一帘淡蓝色的绉纱。
足足半刻钟过去,马车中方才有了动静,一只厚底黑帮的官靴轻轻踏在驾下黑甲士兵背部,随后便见一道修长身影在黑衫城主的恭迎下从容下车,只见那人头戴冠玉、长发披肩、面白无须、眉似剑锋、目生重瞳、鼻若鹰钩,唇齿间自有一股阴狠之色,再看其衣着,身穿紫色丝绸华服,腰佩瑰丽蓝田宝玉,脚蹬金丝羊皮官靴,正信步从城门款款走来。
此人便是当朝太师,汴京第一重臣——司马临渊。
众人屏吸间,忽闻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绝儿,我观你这一路驾车十余里,不见疲惫,这些年内功应是又有精进,让你留守这等偏僻荒芜之地,确实有些委屈你了,你不会怪为父吧?”
身后黑衫男子闻言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头说道:“义父对孩儿有再造之恩,能为义父尽一份孝心是孩儿的福分,司马绝甘之如饴。”
“哈哈。”司马临渊略微一笑,单手将司马绝扶起,继续向前步行:“你能有此孝心,为父甚喜,为父将你派往此处非是不肯重用你,而是此地关系非同小可,正是因为相信你的才能,为父才将此重任交托与你,换了别人为父实在无法放心。”
“义父放心,孩儿必不辱使命。”
“好!有你坐镇此处,为父便可高枕无忧。”
风雷儿听到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睛微微瞥视而去,只见一双穿着皮制官靴的脚已来到身前,顿觉浑身汗毛竖起,心跳好似加快了数拍,心中只盼望此人快快过去。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司马临渊竟突然停下脚步,恰巧停在了吕相燕前方,只见他眼角余光向着脚下随意扫过,随即冷笑一声,大声问道:“绝儿,为父此番前来除了视察此地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你可知道那是什么?”
“孩儿不知,请义父明示。”
“为父是专为拜访一位故人而来。”
“不知义父这位故人如今身在何地?”
“这位故人如今正躲着不肯见为父呢。”司马临渊此刻正面露冷笑,一脸戏虐地盯着脚下跪伏之人。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将义父拒之不见?待孩儿将其捉来与义父谢罪。”
司马临渊故作感慨姿态,说道:“我这位故人年轻的时候可是一身铮铮铁骨、傲视群雄,即便你将屠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向为父说出一句求饶的话,不知他现在是否还有这等骨气?”
听到此处,跪伏在地的吕相燕握拳透掌,心中早已似万剑穿过,牙齿咬得几欲粉碎,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恨恨说出四个字:“司——马——临——渊!”
风雷儿思及昨日师父自周兴来传消息后便整晚面色难看,当时只道是旧伤复发,现在细细回想,结合方才种种迹象,莫非......风雷儿越想越是心惊,默默将司马临渊这个名字记在心中。
司马绝欲表忠心,再度开口道:“请义父告知孩儿此人身在何处,孩儿这就去将他抓来,教他向义父磕头求饶。”
“磕头求饶吗?哼哼。”司马临渊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悠然说道:“不急,为父此行舟车劳顿,稍作歇息一番,得了空再去看他不迟。”说完,便径自向前走去,司马绝快步跟上。
风雷儿提到嗓子眼的心刚刚放下,却听:
“哦对了,绝儿,你可知折磨一个人最好的法子是什么?”竟是刚刚还未走出几步的司马临渊回头再次问道。
司马绝不知司马临渊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试探着问道:“剥皮抽筋?”
“不对。”
“凌迟处死?”
“也不对。”
“下油锅,抑或是让其受毒虫噬咬?”
“都不对。”
司马绝面色一凛,答道:“义父放心,孩儿手下有一能人,擅长天下最残忍的刑罚,不管那人是否三头六臂,定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必如此麻烦。”司马临渊摇了摇头,对着面前空气森然一笑:“折磨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知道你要杀他,却不告诉他你何时会动手,让他时刻都提心吊胆,时刻处于不安惶恐之中,食之无味,夜不能寐,自己想死却又不甘心死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