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絮语片刻,一旁的罗江一张脸早已苦成了一团,碍着皇上正在兴头上,也不敢多言,只急得脚下团团转,钟毓瞧在眼里不由含了笑意对皇上道:“皇上与嫔妾也说了半日话,想必清城侯在恭政殿早已等的不耐烦了,皇上既然召了清城侯,想必是有要事相商,还是快些去吧。”
皇上这才依依转身坐了龙撵去了,身后浩浩荡荡一串侍卫侍女拱卫左右,渐渐远去了,笙月楼复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钟毓这才长叹一声,转身回得屋内,碧烟上前来替钟毓换了一杯敬亭绿雪,片刻,茶香四溢,伴着极清透的长宁香的气味,一时之间钟毓有些烦乱的心思亦慢慢平静下来。
却听得碧烟在一旁轻声道:“婕妤今儿怎么不借此机会,将杨婕妤陷害梁尚仪之事抖出来,奴婢瞧着陛下对杨婕妤似有厌弃之意,若陛下知道此事,定会龙颜大怒,一举扳倒杨婕妤。”
昔日在漪兰殿时,杨婕妤便曾肆意嘲笑钟毓破落户出身,碧烟为钟家家生子,自然听不得别人诋毁钟家,故而心里早已对杨婕妤存了万分不满。
钟毓摇头,只闲闲拿了盖碗拨着杯中的茶叶沫子,转而笑道:“区区一个杨婕妤何足为惧,要紧的是她身后的那个人。这道茶极好,想要泡出如此汤清色碧,香气鲜浓,似绿雾结顶的敬亭绿雪出来,也是极考验手上功夫的,碧烟,你这泡茶的功夫是见长了,可性子却还急躁了些。“
碧烟一滞,随即怅然道:“婕妤说得对,近日来奴婢却是有些急躁了,婕妤如今最重要的是在淑妃还未重视您时紧紧抓住皇宠,如此才能取得与她相抗衡机会。“
日光渐渐熹微,只余些许黯淡的光影滞留在蝉翼窗纱之上,覆上了几许暗红的光芒,没来由的平添几分凄凉之意。
钟毓一哂,喃喃道:“只是苦了香儿,我只要想起杨婕妤,心里便发恨,这次虽不便打草惊蛇,可皇上心里想必已经厌弃了她,也算是稍稍为香儿报仇雪恨了。”
门外突然响起碗盒落地的声音,只见香儿一袭藕白衣裙,衣脚与裙摆处皆绣了杏花簇簇,朵朵杏花翩翩欲飞,本是极美好轻盈美好的花儿,却掩不住她的行销骨立,自那日容毁后,香儿的身子便日复一日的消瘦了下去,如今这一袭藕白,愈发显得她身量纤弱,仿若秋日的蝶儿,百花谢尽,自然也没了它的去处,唯有静静跌落进尘土中而已。
钟毓一惊,情知方才的话被她听去了大半,起身强笑道:“香儿何时来的,怎得来了也不说一声?”
香儿只默不作声,因带了面纱,钟毓只能隐约瞧见她一双仿佛蕴了无尽怨尤惊愕的眸子,那样的强烈刺目,如晨升的太阳,灼的人心中生疼,一时笙月楼都沉进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良久,才见香儿轻声道:“毓姐姐,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钟毓叹道:“若告诉你,你定沉不住气去找杨婕妤报仇雪恨,那只会害了你,倒不如瞒着你,你心里想必也能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