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年轻人打量了墨连几眼,缓缓道:“正是,兄台也听说过无泷公子在莲衣坊的事?”
墨连呵呵一笑,道:“那可是曾轰动一时的大事,在洛蚵城谁人不知?”接着叹了口气,露出遗憾的表情,“只是那仪楼楼也实在可怜,本可以和心爱之人双宿双飞,结果却······”
“嘘······”另一个青年学子迅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兄台切莫如此说,被有心人听去可就不妙了······”
“于生你怎么如此胆小,”先前说话那人怒道:“本就是那无泷公子理屈在先,仗着才学和权势就可以随意欺压平民,夺人妻吗?我等自幼便饱读圣贤书,言行举止理当以贤者为准绳,像无泷公子这般,简直是我们读书人的败类······”
随着说话音量的增大,又有几人加入了讨论,场面逐渐热闹了起来。墨连悄悄退出了场外,心神俱震。
两年前,莲衣阁,仪楼楼,无泷公子,大哥······
墨连只觉得脑子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不够用过,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引导着事态的发展,所有人都身处在一个看不见的棋局中,或生或死,只在执棋者一念之间。
目光又转到花草丛中的石头桌椅上,墨连眼中充满了迷惑,正欲走近仔细观察,却听本喧躁不安的人群忽然寂静了下来。紧接着,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随着两扇雕花木门慢慢打开,一袭白衣映入人们眼帘。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在了在门框上,向后一拉,随即一个高大的人影完全呈现在人们面前。
长长的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上,如斧凿刀削般完美的脸上,镶嵌着两颗星辰般璀璨而幽深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翘着小小的弧度。神情淡然,仿佛世间没什么能够让他上心的事。众人皆被无泷公子的美丽所震撼,神情愕然不知言语。墨连脑中忽然冒出两句诗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大概因为刚刚睡醒,无泷公子衣着极是随意,眼中透着点点迷蒙之色。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看到墨连时却是一愣,转瞬便又恢复常色。对着众人笑道:“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喧闹,原来有这么多人在这儿,怎么?来这儿参加群英会吗?”
无泷公子说话语气慵懒,却偏偏透着一种讥讽和凌厉,众人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早就听说无泷公子‘举世无双’,只是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得知阁下莅临海花阁,特来拜访。”一道清朗的声音自人群后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衫白袍的少年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无泷公子。
墨连毫不理会众人的眼光,接着道:“无泷公子特立独行,自两年前莲衣阁一现后便杳无音讯,这次悄无声息重返洛蚵城,不知道又是所为何事?”
墨连词锋犀利,直指两年前无泷公子夺人所爱之事。众人闻言皆吸了一口凉气,目光不住地在两边徘徊,想看看这两人到底还会做出什么令人惊异的举动来。
却听无泷公子“嗤”的笑出了声,淡淡道:“你这少年,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若是你有兄长在身边,我定要叫他好生管教管教你。”
墨连心中一凉,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静默了半晌,人们终于又开始窃窃私语了。一人向着无泷公子拱了一下手,恭敬说道:“既然公子不太方便,我等改日再来拜访,望到时公子不吝赐教。”
无泷公子微微一笑:“好说好说。”便任由众人离去。转眼看见墨连依旧站在原地,愤愤不平地望着他,不由得感到好笑,冲他招了招手,道:“过来。”转身进了屋里。
墨连微感错愕,不知道这无泷公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考虑到两人的立场,立时便决定,即便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断不能让对方看轻了自己。当下一挥衣袖,大步走了过去。
刚踏进屋门,无泷公子已换好了衣服从里间走了出来,指了指一旁的方塌道:“请坐。”
陪着墨连在塌上坐下,又问道:“茶还是酒?”
“酒。”墨连脱口而出,之后才感到后悔,暗道我才不愿和你这样的人把酒言欢呢,随即改口道:“酒多伤身,当然是要茶了。”看到无泷公子瞬间变得失望的表情,墨连心中一阵得意,不禁为自己的英明决策而自豪。
谁知无泷公子却道:“我这里只有酒。”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水还是有的。”说着便微微撩了撩衣摆。
墨连明白他心中所想,不由得大吃一惊,赶忙出口阻止道:“不用了,我不渴。”说完才发现无泷公子仍稳坐塌上,没有丝毫动身的迹象。不禁又气又窘。
无泷公子斜倚在软榻上,长眸微微闭着,一手抚着身下的柔软的皮毛垫子,慢悠悠地道:“动气伤身。”瞥了墨连一眼,又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吗?”
墨连看了两眼毛皮垫子,随意答道:“兔子。”
无泷公子闻言抬起了头,深邃的眸中有道白光一闪而逝,嘴角微微上扬,道:“很少人会认得这是兔的皮毛,你很厉害。”稍稍支起身体,“不过也不完全正确,这是火髯兔,是兔的一个奇异物种。当年有人把它送给我,说是可以驱邪避恶,永葆青春·····”
无泷公子似沉湎在回忆中,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墨连心中在一旁听着,心中渐渐荡起波澜,他有些不明白无泷公子为何要对他说这些,可又似乎隐隐知道原因。这种反差让他精神异常难受,只期盼对方早些亮出目的,好快离开这里,去找墨程。这一刻,好像只有呆在墨程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终于,无泷公子开口了:“墨连。”
墨连心中一凛,终于要来了······
*
清风阵阵。
花影交叠下,隐约显出一个小木屋的轮廓。木屋门前的小院子里,两个老人围着石桌坐着,边喝酒,边闲聊。
“我说城主大人,你最近怎的这么清闲,隔三差五便往我这儿跑?”一头发花白的老人举着酒杯抱怨道。
对面一须发皆白的老人无奈说道:“还不是墨连那小子,祁老弟啊,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祁老头满脸的怀疑:“什么事还有你解决不了的?”
墨尤之忽然朝空中抓了一把,再伸开手时,掌心便多了一朵杏花,语气有些沉重地道:“有些事情,凭我的力量的确不好办。”
祁老头听墨尤之说完整件事情,神色愈发的凝重,闷头喝了一口酒,道:“果然是个不小的麻烦。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墨尤之捋了捋银白的长胡子,一脸的神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关键的一步是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对症下药,方能药到病除。”
祁老头赞同叹地点了点头,转瞬又担忧起来:“此事毕竟关系重大,你我又身处晴天白昼下,怕是不便行动啊,一个不好还会连累阿连他们。”墨尤之思及前因后果,眉头紧锁得愈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