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秦之锦这头听说了这事，竟是嫉妒起来，婢女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也不大清楚正院里发生了什么，秦之锦只知道父亲大发了雷霆，惩治了三姨娘，还遣了其他姨娘出府，不由得派素儿出去打探消息，心里暗自恼怒，为什么惹恼父亲的不是秦之卿，而是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三姨娘，若是秦之卿被父亲一怒之下绑了石头沉了塘，才算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从此以后自己就是这府中唯一的小姐，爹爹对自己的疼爱定然要更多几分。
半晌，打探消息的素儿回来了，正院里发生事情的都是贴身的婢子，遣散出去的姨娘已经被警告过不许妄自议论秦府的事情，若是有流言传出，就立刻派人把她们卖进低等的窑子里，几位姨娘嘴巴都闭得死紧，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素儿只打探到了一些不太重要的消息，便回来告知了秦之锦。
“院子的下人们说，那日好像是三姨娘指使了花园的一个婢子栽赃了二小姐什么东西，结果被老爷查了出来，三姨娘才被发卖了。”
“那二姐呢？”秦之锦一边问，一边暗地嘀咕，三姨娘真是蠢，要做也不做的干净一点，要是成功了，现在哪还有秦之卿的落脚之地。
“二小姐并未有事。”素儿恭谨地答。
“娘有没有说什么！”秦之锦急切地问，她渐渐长大了，娘也开始渐渐同她说一些事情，倒是坦然地告诉了自己说她不喜欢秦之卿，最喜欢的还是自己，自己听完，心里还是十分开心的。若是三姨娘栽赃了秦之卿，娘是必然要帮着三姨娘一把的。
“姨娘……姨娘……”素儿眼珠直转，不敢乱说。
“快说！”秦之锦的眼中已经带了些许不耐，拔下头上的簪子，威胁地晃了晃。
“是！”被簪子吓到，素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下人们说，“六姨娘一直在帮二小姐说话，之前三姨娘本来已经成功了，老爷都已经快发怒了，六姨娘还不让老爷动家法，怕伤了小姐，只说……只说若是小姐做了，撤了小姐嫡女的位置便好了。”
“什么！”听到这个解释，秦之锦心中一滞，娘竟然不帮着三姨娘，反而过来帮着那个秦之卿！
“还有呢！”
“还有……还有……”素儿顿了一下，道：“后面据说查出来那个婢子是栽赃的时候，六姨娘气疯了，眼睛都红了，抓着那个婢子扇耳光，几乎快把那个婢子打死了，还一直在追问凶手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她的女儿之类，一直到婢子供出了三姨娘，六姨娘才停了手。”
秦之锦已经听得愣在原地，素儿看到秦之锦仿佛快要发火的样子，急忙趁着她愣神，福身快速地说了一声，退了出去。
秦之卿……
秦之卿！
秦之锦顺手将一个笔洗从桌上扔了下去，瓷质的笔洗摔个粉碎，秦之锦又推倒了桌上的一对花瓶，砸坏了砚台，将纸上用来画画的宣纸扯的七零八落。
巧儿向来愚钝些，听到房中传来了响声，不由得进来查看，却看到了一地的碎片，被吓了一跳，正待蹲下收拾，却听到秦之锦喝道：“过来跪下！”
巧儿不明所以，在秦之锦面前跪下了。
抬起头看到秦之锦拔出了簪子，这才明白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不由得发起抖来。
秦之锦一边用簪子扎手下的巧儿，一边恨恨地想：姨娘说过偏疼我的，说过并不喜欢那个秦之卿的，想来只怕是骗我的，平日里我犯了错，哪怕是礼仪不规范些，都要挨一顿手心的板子，秦之卿犯了大错，却还是劝爹爹不要责罚她。
明明是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怎地这般偏心她？
她不甘心！
不甘心啊！
她竟然不帮着三姨娘，反过来偏帮那个秦之卿！
她不信！
她秦之锦绝不认命，就算是姨娘，嫡母，爹爹都偏疼那个秦之卿，自己也绝不认输！
既然这个府里已经没有人可以帮自己了，那她就自己帮自己！
想到这里，她才停了簪子，巧儿本一直绷着精神受着簪子不敢开口，直把嘴唇咬破了，才察觉到小姐似乎扎够了，精神一松，晕了过去。
只是这地上都是破碎的瓷片，巧儿晕过去的地方正好在花瓶的边上，被锐利的瓷片直接戳进了太阳穴，血生生地流了出来，衣服也被簪子扎出的血染满了半个上衣。
秦之锦本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了半晌，素儿才又进来了。
素儿进屋便看到满屋的碎片和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巧儿，心下不由吓到，问了句：“小姐，巧儿没事吧。”
“没事！”秦之锦摆摆手，刚才她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找出了对付秦之卿的方法，正在仔细思量。
“过会就醒了，告诉她去账房领赏。”
“是……”素儿可怜地看了地上的素儿一眼，还好自己机灵先偷偷退下了，又寻了个借口去向管事妈妈借剪刀出了院子，不然只怕现在躺在这里受苦的人不是巧儿，而是自己了。
这巧儿也太实心眼了些，平日里就不怎么聪明，怎地这种时候还敢撞到小姐面前来？
想到这里，素儿不由地想去把巧儿扶起身来，帮她处理一下身上的血。
只是这巧儿流的血……也委实太多了些。
素儿蹲下身来，将巧儿扶了起来，只见她脸色苍白，不由地心下恻然——这丫头也算是代自己受过了，便拿着帕子，仔细地擦了擦她脸上的血，只是这血越擦越多，竟是止不住的样字，她越发疑惑，掀起了巧儿鬓角的头发仔细一看……
只见一片尖锐的白色瓷片深深地扎在了巧儿的太阳穴上，源源不绝的血流从里面流出，将衣服的颈口染的通红。
素儿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放在巧儿的鼻下试探了鼻息，却发现她的气息已经全无。被瓷片扎进了太阳穴，又流了那样久的血……看到已经没了气息，又流了血连嘴唇都已经苍白的小丫鬟，素儿终于抑制不住地尖叫了出来。
“小姐！巧儿……巧儿没了！”
“什么没了。”秦之锦正想的出神，头都不回。
素儿带着哭腔，抱着巧儿的尸身已经不敢动弹，哭道：“小姐……巧儿去了！”
“什么去了？”秦之锦听的不耐烦，素儿这个丫鬟，最近说起话来越发吞吞吐吐了。这样想着，便回过头来，看到素儿抱着巧儿，衣服上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地上也全部都是红色的血。
“怎地这般多的血？”秦之锦也是一惊，巧儿倒下的时候确实流了些血，她只以为是头撞到了地板上，便没有搭理，谁知道过了这么一会，她竟是流了这么多血！
看着这满地的血，秦之锦也有些愣神，她只是喜欢拿别人发泄怒气，并没有想过杀人啊！
“不……不知道呀小姐！”素儿哭道。
两个年级都不大的小姑娘看着这一地的血，都被吓呆了。
半晌，还是秦之锦先回过神来，“快！去找六姨娘！”她自己心中已经没了主意，只能去寻求六姨娘的帮助。
素儿放下巧儿，慌慌张张的要往外跑。
“停下！”秦之锦怒道，“先去换套衣服，稳妥点，别被人看出来，慢慢走！”
“是……是！小姐。”看到这般冷静的秦之锦，素儿的心凉了几分，自己和巧儿打小就服侍她，她常打骂不说，现在还学会了用簪子扎人，今天还将巧儿弄成这样，她本以为她会有些愧疚和怜悯的，可是在她的脸上，自己却只看到了害怕被牵连的惶恐，丝毫没有找到杀人之后的内疚。
这个主子……素儿头一次有了奴婢不该有的心思。
若是自己服侍的是二小姐……就连翠烟砸了二小姐的花盆，也不过领了十板子，之后却还是得了赏，平日里的赏赐都是多不计数，还从不打骂下人。看他们院子里的霜儿就知道，才来不久，二小姐待她便如亲姐妹一般，给她打了好几套首饰和衣服。
比起来，之锦小姐……
素儿换了衣服，一边走一边想。
六姨娘的院子隔的并不远，走了一小段便到了。
因为不敢把事情闹大，素儿吩咐了院子里的婢子们都不可声张，自己慢慢地走向了六姨娘院子的正房。
今日的正房不同以往，素儿正欲去敲门，却听到房中隐约传来女人的声音。
她还是黄花闺女，从小便服侍秦之锦，不知那声音是何，又不敢打扰，只得在门外干着急，来回地迈着步子。
许是步子迈的有些重了，忽然听到门内传来一声男人的暴喝：“谁！”
下一秒，素儿就被人提着脖子抓了起来。
姨娘房中的人不是老爷！
这是素儿圆睁着双眼，在濒死之际，脑中闪过的唯一念头。
看向了抓着自己的男人，男人体毛浓厚，衣衫大开，身上还有几道醒目的红色的抓痕，眉眼颇为特别，年纪已至中年，身量却和秦慕差别不大。
六姨娘也急急地批了衣服出来，只是她粉面微红，杏目含春，一看便知刚才干了什么好事。
“哪里来的丫鬟。”男人的口音有些特别，“你就是这么教你院子里的人吗？进来人居然连声通报都没有？”
这时涟漪才匆匆从远处快步走来，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发白，今天芳菲雁儿都被李氏派去采购府中的花灯，爷来的时候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守着，只是刚才肚子痛，便只离开了片刻，心道外面有人守着，自己在内院守着，就算外面来了人，也会有心腹上来禀告，自己便放心去了净房……
这知道素儿这小蹄子竟然突然来了，来就来了，竟然也不喊人通报！
自己要被她连累死了！
想到这里，涟漪终于走到，白着脸蹲下，道：“婢子有罪，请夫人责罚。”
在房里，六姨娘从不让贴身的婢女管自己叫姨娘，都管自己叫夫人。
眼前的素儿已经脸色发白，只是男人似乎还十分愤怒，抓着素儿的喉咙渐渐收紧，看到素儿翻着白眼的样子，六姨娘有些暗暗着急。
这是她从小就挑给锦儿的贴身婢女，只怕出了什么事情，之锦才遣了素儿过来问自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