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秦慕知道自己丝毫不用去求证这个字条是否是相府大小姐所送，这种事情查证起来太过简单，没有人会撒这样的谎。
他走上前去，一脚踹翻眼前的奴婢，怒喝：“你这般栽赃小姐，是有何居心！”
“大概是看我拿不出证据吧。”秦之卿神色冷淡地又让雁儿唤了雪儿进门，雪儿捧着一个布包轻轻地进来，秦之卿用帕子掩好口鼻，将布包轻轻地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株完好无损的司竹罗，仔细一看，这株司竹罗却是粘起来的，每个细微的地方都粘的丝毫不差，没有一个地方有缺漏——也就是说，不存在少了任何一朵花的痕迹。
秦之卿掩唇笑道：“上次摔了六姨娘送给卿儿的花，卿儿甚是不安，本已经让雪儿将花丢了出去，只是那日刚好晴罗姐姐遣了婢女来送酥饼，卿儿觉得太过浪费姨娘的心意，便麻烦了婢女将花捡了回来，找了手艺师傅重新粘好，还准备过几日拿给姨娘看来着。”
看到完好无损的花，秦慕怒意更甚，若不是之卿心软留下了花，还特意向苏晴罗为了自己查证了日期，只怕今日卿儿就要硬生生地吃下这哑巴亏来。
兀自又踹了眼前的婢女一脚，道：“谁指使你诬赖小姐的！”
那个婢女被踹的胸口一阵生疼，抬起头来，正欲看向幕后主使，六姨娘却飞快地上手死死地扇了她一记耳光。
尖叫道：“是谁指使你污蔑我的卿儿？”
婢女被打懵了，眼神空洞地看向面前面目狰狞的六姨娘，她神色激动，满脸受伤，只是望向她的眼底滑过一抹阴毒和警告。
想起自己的妹妹正在六姨娘的院里做三等丫鬟，若是自己出了什么差错……还能留得妹妹在，但是若是自己供出了六姨娘，只怕连妹妹都要一起遭殃。
想到这里，便神色淡然起来，任凭六姨娘又打了几个耳光，也再不开口了。
六姨娘则真的像是一个女儿被污蔑了的母亲一般，愤怒地低下头去，抓住了婢女的头发，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看三姨娘。”
婢女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三姨娘。
这一看不要紧，本来众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这个婢女身上，她又看向了三姨娘，很明显是在寻求幕后主使者的意思。
秦慕登时大怒。
秦之卿则是被六姨娘的雷霆手段看的膛目结舌……
看样子，自己果然还是太嫩了，六姨娘竟有两手准备！
三姨娘看到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心底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也渐渐消散，只无力地垂下了头，道：“是妾做的。”
她曾经被六姨娘设计红杏出墙，事后六姨娘带着贴身丫鬟前来“捉奸”，还逼着她写了字条画了押，自己的全家都靠自己当姨娘的收入来维持，六姨娘承诺过，若是自己帮她办事，就算是死了，她也会帮忙照顾她的家人。
三姨娘胡编了一些例如嫉妒之类的理由，秦慕也并未怀疑，只叫人打了三姨娘五十大板，又送去了家庙。
本来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第二天秦慕忽然大怒，叫人将家庙里病的只剩半条命的三姨娘拖了出来，绑上石头沉了塘。
听到这个消息，秦之卿嘲讽一笑。
只怕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六姨娘手上，被六姨娘告诉了爹爹吧，六姨娘是彻头彻尾的小人，一个知道自己底细的人还活在这个世上，就算她已经生不如死了，她也只相信死人的嘴里说不出真相吧。
不过这次的事情竟然对六姨娘没有造成太大的问题，这倒是让秦之卿反思起来，看样子自己再不能这般行事，在抓到六姨娘其他把柄之前，自己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
只是更让她惊讶的是，未过几日，苏晴罗便遣人送了一本药典过来，正是她遍寻不得的那本。
秦之卿心下诧异，但是想到自己寻药典了这么多天，也并未在苏晴罗面前遮掩着，只得遣人道了谢，又拿去送给了霜儿。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又是一年，过了诞辰，她便十岁了。
这段时间秦慕不断寻医问药，却被得知自己再无可能有子嗣，心更是淡薄，又遣了剩下的几个姨娘出府，独留了李氏和六姨娘两人。
秦之卿得知除了六姨娘外，剩下的姨娘都已经被赶出了府之后，扶着头，在房中若有所思。
上一世，是没有这么一出的，秦慕未曾怀疑自己有问题，只以为是府中的姨娘争宠或者是李氏雷霆手段，才导致姨娘们迟迟无法怀孕，只是她是当家主母，又有儿子傍身，这一世自己改变了这一切，秦慕已经知道了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遣散了姨娘。
从秦慕遣散姨娘的事情开始，自己就要渐渐地开始出现偏差，许多事情再也不能和前世一般揣度，再也不能靠着预先知道事情发生的轨迹来作出判断，接下来的路，她定是一步都不能走错，否则只怕又要落得跟上一世一般的下场了。
过了几天，秦之卿便听到婢女通报，说是秦府的老夫人要回来了。
老夫人？！
秦之卿仔细地回想，上一世自己并未听过这号人物，这一世，这老夫人又是凭空从哪里冒出来的？
因为上一世没有经历过，之前听到下人略略提起过老夫人，却语焉不详，就并未放在心上，秦慕更是忙的镇日不见，李氏也没有提起过。
自己就从未听过老夫人这个人。
但是……上一世的自己比这一世更加闭塞，若是这一世的自己对于老夫人这个名字都如此陌生，那就更别提上一世的自己是否会知道了。
只是……突然间一个想法划过秦之卿的脑中。
也许……这一世已经被自己改变了，上一世的老夫人是在自己过世以后才回到秦府的，那么自己没有听过也就情有可原了。
比起李氏的“长安”夫人，这老夫人可是有些默默无闻的，身上没有诰命也无封号，只是顶着一个秦慕的母亲的名号。
不过……既然能把秦慕教养的这般有才华，想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秦之卿曾经在孙府待过，知道倘若在一府之中想要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必是要先讨好了府中的老人，才会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心下暗自决定，不管那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自己只怕都要狠下心来，好好地讨好她。
上次自己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六姨娘的疑心，六姨娘旁敲侧击的问了自己几回，都被自己糊弄过去了。
最近自己不宜有什么大的动作，不然只怕六姨娘会把自己这根尚未长成的小苗直接扼杀了。
只是……她皱皱眉，想起了秦之锦，若是有些人自己愿意往枪口上撞，自己也定然会以牙还牙！
再过几日就是照例的花灯节，如果她敢在那个时候来惹自己，自己绝不宽恕！
六姨娘院中。
之前曾经对着秦之卿起了疑心，让管事妈妈去调查她是否跟秦之锦的夫子学过作诗，管家妈妈回话说已经查出来，是学了没错，还学了很久。
还有之前绣的花，管事妈妈已经查过，居然是秦之卿自己绣的！只是那被遣走的教习夫子尚未找到，桂花诗还不可求证。
自己当时只注意了秦之卿的诗词，又听闻说那副刺绣甚是了得，还想着要把帮着秦之卿代绣的绣娘请来给锦儿做师傅。
谁知道……这竟是秦之卿自己绣的！
自己曾经为了表示公平，给两人一起请过绣娘，只是在多般念叨刺绣的枯燥无聊，绣花伤神又伤眼之后，秦之卿自己遣走了绣娘，再不愿意学刺绣。
谁知道……这小妮子竟然是个刺绣天才！
实在想不出秦之卿为什么一夜之间会刺绣的原因，六姨娘只能把这一切归结在秦之卿有天赋智之上，在她的眼中，秦之卿的一切都是在她手中握着的，从前那般驽钝只怕是年纪还小，尚未开窍。
现在一开窍，则是来势凶猛，势不可挡。
不行……
不能这样！
六姨娘在房中急得团团转。
从前自己认为锦儿天资聪颖，谁知道竟然是不如那小蹄子，再给她些时日，只怕是连自己都抓不住她了！
加上最近的几件事渐渐脱离她的掌控，司竹罗的事情被发现，秦慕对自己也渐渐淡了。她虽是不那么爱那个男人，但是也绝不敢想象自己对他下司竹罗的事情被他发现会有什么后果。
那日秦慕本就暴戾，但是因为事关子嗣，原因不好外传，只说三姨娘犯错了，但是自己把那锦帕上的字据拿给秦慕看的时候，他简直就是一头发怒的狮子，直接将原因公布在下人面前，说是三姨娘身为妾侍不洁身自好，红杏出墙，直接绑上石头沉了塘。
三姨娘对这个男人可是一心一意的，也落得个这么样的结果。
自己定然要为自己好好打算……至少……她眯了眯眼，姨娘这个位置，她不愿意再坐了。
不过秦之卿……六姨娘仔细地想，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有几斤几两自己都清楚，这司竹罗的事情她只怕也是误打误撞凑巧查的，毕竟她除了那天知道这花就是司竹罗的时候一副很震惊的样子，之后却也未曾来找自己哭闹过。
曾经还命人补好了摔碎的花，只怕对自己还是跟往常一样的。
自己那天的表现也未曾出错，对着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婢子大肆哭喊的样子连自己都快被感动了。
秦之卿一个十岁的小妮子懂些什么，只怕也是被自己那天的表演打动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她还认自己这个娘，就再也不用愁找不到机会害她。
总有一天，锦儿才会坐上嫡女的位置，堂堂正正地当别人的正妻，只有她的锦儿……才是真正的嫡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