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存竞争动物适应环境，是一定则。它们具有生存所必需的形体和结构。它们和环境之相合，好像是有技术巧妙的人制造它们，使其适合于所处的各种环境的样子。它们恰巧有需要的器官，器官的安排恰巧适常，使它们的生活得以顺利。
平常以为动物对于环境异常适合，是造物的巧妙和仁慈所致。动物的形态起先就同我们现在所见的一样。到了现在方才知道，动物同它们所处的环境完全适应，是生存竞争，适者生存的结果。在这剧烈的生存竞争中，大多数的动物都毁灭了，只有极少数遗留。这极少数是最适合于它们的环境的。经历了几百万年的淘汰劣种，适者生存的结果所产生的种类，其性质及身体都非常适合于它们所生活的境地了。
生物的生产率比地球上所能容纳的多，就有生产过多的现象；食物、空气和空间都不够供给。有人推算，一对麻雀所生产的麻雀假使一个都不死，廿年之内足以充满印第安纳省（Indiana）。龙虾在一季之中产卵万个，蚝产二百万个。雌的白蚁长成之后，专在巢内下卵，不作别事。她每天生卵八万，继续生产至数月之久。一对蛀虫自然繁殖，八年之内将损害美国的一切植物。鳝鱼一生只产卵一次，但是产卵之多，几令人难以置信，少者五百万，多者二千万，视鱼之大小而定。有几种下等动物的生产率极速，倘若它们都能生存，它们的子孙数天之内就要将海塞满了。倘若鳘的各个卵能长成一条大鱼，一条鳘鱼在二十年之中所产的鱼堆积起来将同地球一般大了。
动物的这种生产过多的一种结果，就是全世界的生存竞争。地球是一战场。别个星球上是怎样，我们不知道。但是在我们所生存的球上，生命是一大悲剧。各种动物在力图生存之中互相排挤，互相残杀。自从数百万年之前，生命在地球上开始以后，这种排挤和残杀是没有停止过的。
现时科学上已经知道的动物的种类大约有一百万——这就是说，大约有一百万种已经知道，给它名称了。或者有一百多万还没有登记。有人估计，曾经生存过而后来完全消灭的种类比较现在留存的要多二十至一百倍。我们每天走过的石堆是许多大坟地，在这坟地之中埋葬着无数的曾经生存过的动物，从这些事实可以知道一些竞争的性质和范围，它的历史永远锁藏在化石之中不会消灭。
2．残余的器官所谓残余的器官，即器官失其效用者，渐渐消灭，只留下一些痕迹的意思。在生存竞争之中，物类是继续不断的互相排挤，互相驱逐，从这一类环境中驱逐进别一类环境。有一种类被逐出它所适合的环境，进入别一种与前不同的环境时，往往有几种在新环境中不需要的遗弃了的器官。但是它或者需要几种它所没有的器官。把不需要的器官换成需要的器官。这是可能的，好像我们的母亲惯用一件我们不需要的外套改成我们要用的背心或裤子一般。
鸟类的翅膀就是这样从蜥蜴类的前脚变成的。鸟类从类似蜥蜴的爬行类发展而成。在爬行的蜥蜴类变化而为羽族的鸟类的期内，蜥蜴类的前脚便形成鸟类的羽翼。鸟的羽翼有与蜥蜴的前腿相同的普通的构造；如膊骨、肘骨、桡骨、腕骨及三组掌骨等。蜥蜴的五趾之二在鸟类的羽翼中消灭了。
但是不需要的器官变为有用的器官是例外。
照例，器官之不需要者便渐渐消灭了。器官不用而归于消灭，是一条公例。不做事的器官得不到营养，所以渐渐消失了。而且不用的器官也不为天择所重视。倘若它们的无用延长过久，它们不仅萎缩衰微，后来完全绝迹了。这一类消灭的例为生物学家所知者不可胜数。蛇脚之消灭就是一例。蛇是从蜥蜴一类来的，起始用四脚走路。但是在生存竞争之中，它们觉得采用蠕行或爬行式的行动更为便利。结果，腿就失其效用。在这些爬行动物的生活中，这种变迁早就遇见了，四肢的各种遗体差不多消灭尽了。
但是动物界中有许多的例，即弃置不用的器官渐渐缩小，但是依然存在。这些器官在现今具有这些残留器官的动物的祖先身上时，是充分发达的，很有用的，但是因为生活的习惯或情境的变换，后来不再用着，逐渐的消失。这种器官名之日残余的器官。
残余的器官不过是没有一种职司的器官。它们无事可作，承受久懒之后的不可避免的结果。
各种器官所遭遇的退化的程度，看它无用之后所经过的时间长短而定。残余的器官是属于已失其效用而还没有失其存在的部分。
在人及别种动物的身体内有数百种残余的器官。一切高等的动物都有。有一最著名的例就是人体中的阑尾——这个无用的器官在阑尾炎的病情中是要割去的。在许多下等动物中，这个器官是消化系统的一部分。食物输进它，它即分泌消化液，输送营养于血液，像胃肠一样。耗子的“阑尾”像胃一般大，成为第二个胃，食物在那里停下受特别的调度。但是在人的体内，或因采取直立的位置的关系，这器官是没有用了。除偶然外，食物永不输进：它是极弱，极缺乏营养，容易发病的。它是已经注定到一时候要完全消灭，像蛇的足及鸟翅上的爪一样。
人体上还有许多残余的器官，如耳肌、尾及尾肌、“智齿”和身上的毫毛等。穴居的鱼及田鼠的眼是残余的器官，因为这些动物居住在黑暗之中，那里眼睛是无用的。它们有眼睛，但是瞎的。这眼睛不过是多头物。角是驯养的牛羊的残余物，丽是野牛羊的抵抗的武器。野牛羊生长在狼和熊的世界中，头上没有这些武器不能图存。
但是在人类的牧场上．牛羊没有仇敌，就用不着角了。人往往把这无用的部分割去。
鲸鱼的后腿是残余物。鲸鱼以前是陆居动物，用四足行走。但是在生存竞争之中，它被挤入海，为适应它的环境，变为一种鱼形。它还有前腿，但是它的后腿差不多消灭了，只留下些许痕迹。这痕迹就是在后足原来的地位从背骨下垂的两根小骨。
许多哺乳动物都有残余的足趾。牛有两个，正在两个有用的足趾的后面。羊、猪及鹿也是如此。狗的前脚上有…趾是残余的，永不碰着地。
原始的哺乳类（即各种哺乳动物所自来的种类）
每足有五趾。有许多哺乳类还保留着这五趾式的足。人就是，猴与象也是如此。但是有许多种类，每足已失却一趾或多趾。河马每足失却一趾，还留四趾。犀失却二趾，还留三趾。有不少种类，如牛，失却三趾，还留二趾。马失却四趾，只留一趾了。马用大趾行走。这些种类所失却的足趾都还有遗迹存留。
“玻璃蛇”（glass snake）的外形极象普通蛇的兄弟，但是它完全不是一种蛇。它是一种蜥蜴。在各种书籍中都是如此分法的。
蛇是无足的蜥蜴。我们看见一条无足的蜥蜴时，就称它为蛇。我们看见一条有足的蛇时，就称它为蜥蜴。“玻璃蛇”是一种晰蜴，因为它有四只脚。但是它的脚是看不见的，是在内部的。
“玻璃蛇”是一种蜥蜴，正在变化为蛇的途上。
它是蜥蜴和蛇的连锁。脚已失其功用，但是时期未到，尚未失其存在。它们是残余的器官。有几种蛇的体内（如蟒蛇及缩腿蛇等）有后肢的小爪的遗迹。
蛇只有一肺。它们是从有两肺的祖先来的，但是它们的身体太狭小，不能容两肺并排列着，因此舍弃一肺，另一肺沿着身体扩张变大。舍弃的肺还存在，但是它仅不过是一无用的遗迹了。
鸟类右面的卵巢也是这样萎缩了。鸟类所有的卵都从左边的卵巢产生。卵巢是动物产卵的器官。差不多一切动物都有两个卵巢，正像有两肾及两胃一样。但是在鸟类之中，左边的卵巢无所事事，已萎缩成一种遗迹了。
人及大部分的脊椎动物，腿部从膝至踝有二骨——即鼾骨和群骨。鸟类及有几种哺乳类只有一骨（骭骨），雠骨只成一小片从膝部垂下。你们在鸡的腿中或者看见这一片，不认识它。鸡腿中的大骨是鼾骨；这一小片是残余的髀骨。
昆虫原来有两对翅膀。但是苍蝇只有一对，后翼为一对硬瘤所替代。在别类昆虫中，残余的乃是前翅。雄蟑螂有两对翅膀，有时用它们飞。
但是雌的不会飞，它们的翅膀是残余物。卵巢在职蜂和职蚁之中也是残余的器官。雌牛有两乳房是残余的，四个乳房供给乳汁。这残余的乳房偶然有乳。中国有一种羊，其耳是残余的，有一种羊，其尾萎缩成一小球，不能储蓄脂肪。无尾的猫和狗还有一残余体。有几种鸡，它们的鸡冠及肉垂是残余物；有一种公鸡，它的做活差不多消灭了。无角的牛羊在原来生角之处往往长出小的硬瘤来；有时这些瘤脱落了还会长出来。
在许多植物中，花瓣及花的别部分是残余物。花瓣的目的是用鲜明的颜色诱引昆虫。有许多花，这种诱引的职务是雄蕊担任的；有许多花是接近花的叶片担任的；在蒲公英中，外部的一切小花有残余的雄蕊。有几种培植的葫芦，不再度攀附的生活，卷发成为残余的部分了。
寄生的动植物普通是很退化的，在它们营自由独立的生活时所具有的许多器官完全舍弃了。
结果，这种器官与组织也差不多毁损了。独角鱼（narwhal）是鲸鱼的一种，生长于极北的海洋中。它只有两齿。它是矗出在前面的。一齿长到六尺至八尺长，用以刺敌及在冰中掘洞。一齿是残余者，永不凸出于头颅骨外。澳洲的袋鼠，幼鼠不再带在母亲的袋中了，腹部的袋退化成一层皮了。
人的“智齿”正在消灭之中。它们的出现较它齿为晚，有人的智齿简直不出现了。有许多动物在眼的内角有“第三眼睑”的残余，人就有的，即在别的许多动物中也很普通。在鸟类、龟及其它动物中，这第三层眼睑有充分的用度。它是一种薄膜，往往在两层普通的眼睑张开时遮盖眼睛。在人及类人猿中，尾是残余的，由三四根长在一起的椎骨组成。这类动物在生育之前，尾极长，且有便于动摇的筋肉。鸟的尾也不过是以前的尾的残余。在化石中发现的最古的鸟有二十根椎骨组成的长尾。
残余的结构是什么地方都能找到的。它们是一切机体进化的副产物。在人及别种动物的心中，有残余的本能，在一切人类的法律、风俗及制度中也有残余的部分，我们的政治的、工业的、宗教的、教育的、法律的制度中处处有残余的形态。这是一个大问题。要是你们得到了我正要给你们的这钥匙，可以了解许多现在所以为神秘难解的事情。
3．残余的本能无用的本能遗留在人及别种动物的心中恰如无用的器官遗留在它们的身体内，其理由完全相同。动物不仅在形体及构造方面要适合于它们的环境、性质及行动的方面也要同环境相适合。动物不仅在它们的身体内有它们所需要的器官及部分，使它们得以生存。它们还有许多本能驱遣它们去做它们所必须做的事情，使它们生活顺利。
各种动物在它的本性中都有某种推动力，催它去做事，这些推动力大都是极有用的。但是有一种类在生存竞争中被逐出某种环境，进入与前不同的新环境时，往往有几种在新环境中所不需要的本能及动作的方法。这些无用的本能称之为残余的本能。
残余的本能不过是因力求生存以致变换情境时所弃置不用的本能。人及其它动物有许多动作的式样是无用的，正像他们有许多器官是无用的一样。这些动作的式样虽已失其重要，但仍遗留下来。像阑尾及穴中的鱼类的眼一样，它们已失其功用。但是还没有失其存在。
家畜的处境有极大的变迁，所以它们具有的无用的本能异常之多。这些本能以前是极关重要的。要了解它们只有查考它们所由演进的野蛮的情境。它们经过人类的数千年的选择，未曾消灭，依然遗留下来。在野蛮的生活中，处于山林旷野之问，为仇敌所包围，狼性的贪欲所逼迫，这些本能对于个体及种族都是极有用的。但是在人类所创造的人工的环境中，它们不但没有用，并且往往很有害了。
这一讲的要点是要讨论家畜的残留的本能。
人类的残留的本能将在第四和第五讲中讨论。
4．狗的蛮性的遗留我要记载在狗中发现的四种残留本能一一即猎性，“杀羊”（sheep killing）性，躺下之前团团转性及嗥哮性是。
狗即在吃饱时也是爱搜寻的。带着最驯服的“柯利”出外散步，它不跟在你后面，或者在你的旁边走。它嗅这里，嗅那里，搜寻丛林及河岸，看能找到什么不能。倘若它找到了些东西，就阻止住它，结果它的生命。牛羊便不会有这种行动的。
狗是一个改造过的狼，它的祖先靠兔子、鸟、羊及别种动物生活，它们猎获了，用齿杀死。但是狗则受人豢养，从盆中取食。狗要猎物，因为它的祖先是猎者。它的猎物所以使用一种本性，这种本性在它同人相处的和平生活中是用不着的了。狗的猎性已失其功用（除了用以打猎的狗外），但是还没有失其存在。
古里是用以牧羊的狗。它自从同人联合之后已有极大的变迁，变为爱护羊了。但有时这温文的狗仍以“杀羊”取乐。它并不吃它们的肉，或者喝它们的血。它不过切断颈部的大血管，让它们流血而死。古里的杀害羊并非因为饥饿。它是为练习而杀害。它是因为这种本性使用已久不能自制而杀害。这种残杀的冲动在狼中非常强盛，古里则因不用已久，变为衰弱了。但是这种旧本能有时在这类狗的性质中突然呈现，这时它又象狼一般的嗜杀了。
倘在狗要躺下的时候你留心瞧着，你可以见它有许多动作，这些动作是它野兽时代在草地中安排睡所的动作遗留下来。狗没有什么预备时不就躺下。它真要睡下时，在它睡下之处转一次或多次。达尔文说它曾见一犬在决定睡下之前转二十次。达尔文以为这种动作是狼安排睡所的旧方法的遗留。它是践踏草地成一睡所的旧方法。狗在旷野安排床铺时，这种动作于它是很有用的，但是睡在地毯或地板上的狗做这种动作，那便是徒费时间了。
狗通常是汪汪叫的。但是它们有些时候发出一种使人毛发悚然的嗥哮。“吠”是驯养的产物。
狼是嗥的。狼往往走上山丘，引吭长嗥，与数里之外的狼相应答。它们就用这方法互相寻觅。有时狗也坠人这种报号的旧法之中。数年之前我在堪萨斯（Kansas）的旷野上惯常听闻这种嗥哮，是在晚间狼在山丘上叫喊的时候。尼尔是我们的看家狗。平常它的声音象潺潺的流水声一般温和。但是它在晚间听闻了狼的嗥哮，有时它就停吠，也发出高声的拖长的嗥哮。这同它平时的发音迥然不同，往往使人诧异，它何以能发这种声音呢？这是它们在野蛮时代号召的信号。早先它同它的同伴惯常用这嗥叫来互相号召的。它的机件虽为年久的驯养所侵蚀，但是野蛮时代的旧式生活法还没有完全忘却。
迷信的人有时以为狗的嗥叫是这家要死人或者有别种灾殃的预兆。古人往往用征兆来解释变故，以狗嗥为不祥之征兆是古代的遗风之一种。
数百年前没有我们今日所知道的化学、物理等科学。一切事物受自然律的支配这件事是没有梦想到的。那些时候，人用异迹、征兆和梦来推测事故。在文明人中还遗留着许多这类不合科学的旧思想。
倘在狗要躺下的时候你留心瞧着，你可以见它有许多动作，这些动作是它野兽时代在草地中安排睡所的动作遗留下来。狗没有什么预备时不就躺下。它真要睡下时，在它睡下之处转一次或多次。达尔文说它曾见一犬在决定睡下之前转二十次。达尔文以为这种动作是狼安排睡所的旧方法的遗留。它是践踏草地成一睡所的旧方法。狗在旷野安排床铺时，这种动作于它是很有用的，但是睡在地毯或地板上的狗做这种动作，那便是徒费时间了。
狗通常是汪汪叫的。但是它们有些时候发出一种使人毛发悚然的嗥哮。“吠”是驯养的产物。
狼是嗥的。狼往往走上山丘，引吭长嗥，与数里之外的狼相应答。它们就用这方法互相寻觅。有时狗也坠人这种报号的旧法之中。数年之前我在堪萨斯（Kansas）的旷野上惯常听闻这种嗥哮，是在晚间狼在山丘上叫喊的时候。尼尔是我们的看家狗。平常它的声音象潺潺的流水声一般温和。但是它在晚间听闻了狼的嗥哮，有时它就停吠，也发出高声的拖长的嗥哮。这同它平时的发音迥然不同，往往使人诧异，它何以能发这种声音呢？这是它们在野蛮时代号召的信号。早先它同它的同伴惯常用这嗥叫来互相号召的。它的机件虽为年久的驯养所侵蚀，但是野蛮时代的旧式生活法还没有完全忘却。
迷信的人有时以为狗的嗥叫是这家要死人或者有别种灾殃的预兆。古人往往用征兆来解释变故，以狗嗥为不祥之征兆是古代的遗风之一种。
数百年前没有我们今日所知道的化学、物理等科学。一切事物受自然律的支配这件事是没有梦想到的。那些时候，人用异迹、征兆和梦来推测事故。在文明人中还遗留着许多这类不合科学的旧思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