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工作尚未结束,宫昔羽提前独自离开扬名,火红坐驾穿越大半个城市,开到了姜迟诺所在心理诊所楼下,将车停妥在隐密不显眼处。她没有下车,仍然坐在驾驶座,难得享受静默,无言的抬头望着侧前方,悲伤的目光锁定二楼诊所灯窗。
诊所百叶窗内那抹淡定书写拉长的影子,就是教她成长,给她新生的迟诺。
也是让她现在如此心疼的迟诺!
关于他的调查报告,影今天下午快寄过来给她,看完报告她就冲过来见他,可是到了这里,她又不敢上去,很怕他眼中的抗拒,更怕自己见到他的抗拒,更倔强不肯离开。
现在,有件事她必须去做,可为了他,她还是把它压后了。
就座在车上,隔得远远的看着他的影子,感受到现在他连影子都是阳光的,温润的。这样,她才能安抚自己,不需要那么心疼,现在他好好的,生活平凡简单,温文知礼的他备受众人尊敬爱崇。
当年性情孤傲不羁的浪子,之所以会变成如今温厚知礼的君子。起因于他19岁那一次帮派内阴谋械斗,当时的他重义气,护主只为满腔热血,他的结果却是被对方所弃,丢他一个人在械斗现场,重伤失血的他根本只能任人宰割。
最后生死关头,冲出来救他的是那个对他不离不弃,始终相信他会改过向善的年轻班导师,柔弱的女人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了他。她舍下了盼望已久的婚礼,还没能披上幸福的嫁衣,就这样香消玉殒。
命运还是不肯放过他,更惨的是他爱之深恨之切的父亲,第二天从工地大楼失足摔下高楼,当场死亡。
重伤后第三天他清醒之时,听到两个噩耗,狰狰硬骨断骨伤重眉都没皱的少年郎,伤心得大声嚎哭。
此后,他就性情大变,顺应亡者期盼回归正途,与过去绝决的划上句话,和母亲搬到另外的城市重新开始。多年来修身养性,他终成了如今拥有一身温暖阳光气息的新好男人。
世事真是难料,她与他当前的处境刚好与当年对调,她成了在血腥里摸爬的罪人,而他灵魂洗尽还原纯白,如果真有天使,他的额头应该被追加了圣洁的光环。
而,那个光环本应属于她!
但她没有一丝不甘心,如果人死了,再多的光环也没用了!
所以,虽然他说当初教她,怀有恶意,不管他当初其心何在,她都感谢他给了她新的生命力量,让她可以支撑过一波波苦难,她爱他已有十五年,要勃离爱他的习惯,就算是她也已经做不到。
“丫头,你被我订下了!”
这句话,是他给她下的魔咒,也是他给的承诺!
他还记得她,她该庆幸高兴!可他不但爱上别人,与她相处多次也认不出她!难道真要她跑到他面前,吼着告诉他,她就是他寻找多年的小女生吗?
可是,她的自尊不容许,她要的是爱不是愧疚更不是同情;在他爱上她之前,她是不会主动告诉他。
但是,无心于她的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就是她?
难道,她也得像他母亲那样,只能等吗?
如今,她可以体会他的母亲为他取名字之时,那个女人是何等悲哀。
迟诺爱之恨之的父亲,其实并不是他的生父,他母亲当初是怀孕嫁予现在的丈夫,而与她海誓山盟约定等了半辈子的男人,其实早就另娶生儿育女,已经功成名就显耀一方,从来也没有想过再来寻找她们母子。可怜的女人却宁愿掩住眼睛,只相信当初他的心,让自己一辈子沉迷不可能的梦,不想醒!
对爱,她不甘心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把守爱的诺言绝望的寄予孩子身上,她希望等来的是迟诺,而不是毁诺。
究竟是欺人,还是自欺。
宫昔羽苦极反笑,她在笑人也在笑自己,笑自己明知道傻透了,也要学她,学她等爱,学她求取迟来的诺言。
伤心似水流淌,时间也随之流逝,
许久,直至二楼诊所灯突然熄灭,她才从悲寂中回神,抬腕看了一下腕表刻钟,原来她胡思乱想一个多小时了,脑海窜出那件有待处理的事,被感情埋没的理智开始回笼。
发动引擎踩上油门,艳红跑车进入了车流,她没敢望后照镜,她怕看见他,她就不想走了。
而在诊所的姜迟诺,刚好收工,快速收拾自己的医疗室,锁好衣柜门窗,直奔休息室,因为她已经等了他很久了,他不舍得让她再等多一分钟。
打开休息室大门,意外的是室内一室清冷漆黑。
她走了吗?他难掩失望的摁开门边大灯。
室灯骤然大亮驱散了一室的黑暗冷寂,而在此同时,白以晨猛然弹起睡卧在桌上的上半身,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俊美无俦的容颜写满惊恐,额头更是一串一串的冒着冷汗,惊慌的神情暂时隐没了她无敌的侵略性中性魅力。
她还在!
喜悦涌上心头,但她的惊恐之样令他不安。
快步到她身侧,忧心不已的抚顺她额际沾湿的发丝,以指当梳温柔的梳理好她略显乱杂的短发,以温暖的音调抚慰她的惊慌,“以晨,做恶梦了吗?”
他手心的温暖融化了她快冻成冰块的心,终于脱离那超真实的梦魇,她其实很感谢他,可是,仍不习惯于对他的亲密,抬手抹了抹滴落眉间的冷汗,自然而轻巧的避开他的抚摸,“是呀,没想到小睡一下也做这种怪梦!”
“你这阵子气色不好,是因为老做梦吗?什么样的梦呢?”对于她的抗拒,姜迟诺似乎早已习惯,说不难过那不尽然,只是他已学会忽视。
“是呀,自从河堤那天起,就一直做噩梦,老梦到一个疯子红着眼发疯的杀人,每天死好多人,每天都不一样!”
夜夜伴随入梦的是这种血腥画面和惨烈凄厉的呼救声,在这双重折磨之下,她没一刻睡得安稳,铁人精神也会不济,何况她最近受到一连串打击,心灵极度空虚凄苦。
夜晚睡不好,平时就会如此这般,只坐在这等十分钟,也可以倦极沉睡做起恐怖的杀人噩梦。
姜迟诺听后心湖翻起了千尺巨浪,眉头不自觉的锁得死紧,他极度的不安已经很难掩饰,幸好以晨因为太过疲惫而闭上双眼,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揉着眉头。
她眼底深黑的血晕,显示她最近被梦境折磨得心力憔悴。为她心疼,他忍不住要咒骂上天,为什么还不放过她,她受的苦难道还不够多吗?
真要说报应,也早报了不是吗?
她的额际依然冒着余汗,抽出面纸轻柔的替她擦去。这次她没有避开,有可能是真的太累了。
望着她闭眼虚脱的苍白面容,他眉眼间的不安已难掩,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想起那段记忆!
为了阻止她继续想下去,他尽力稳定心稳,以看似平稳无谓的声调避重就轻的说,“也许那天你吓坏了,才会做这种梦,呆会我开一点安神的药剂给你,只要保持心情愉快,以后就不会经常做这种梦了。”
吓坏,那倒也不是,见血以前她是常有的事,令她觉得可怕只有那个毫无人性的杀人狂,杀人之时全身散发的炽烈杀气,笼罩在她周身形成一种可怖的阴黑光圈,血黑色的光晕像是最毒的毒药般,令周边黑暗变得噬人心魂,更令她心底不自主的颤抖害怕不已。
她总觉得那个杀人狂有点眼熟,可除了感觉眼熟之外,她又完全想不起是谁!心底一阵阵隐隐不安,感觉太多太莫名令她的神经总处在崩溃边缘。
“也许吧,你不要替我担心,我没事的,只是梦而已。”抬首之时望进一双忧郁而焦虑的幽黑深眸,白以晨当下选择把梦境暂时释怀,宽心一笑。
只怕不只是梦,姜迟诺苦闷在心,出口之际尽量让语气不显沉重,“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去上班?辞职了吗?”
“还没,也快了!”白以晨沉下脸,几乎是气音。
自宋扬枫出事来,她就旷班没再进过扬名,一是她不想继续留在扬名,二是宋凌宇也不会留她在扬名,那天医院那种脸色,白痴也会看。
宋凌宇今天一定收到了恐吓信,她也相信以他的胆魄为人,对恐吓一事肯定置之不理,不过她写那封恐吓信的最终目的是给单语洁看。她为了不想拖累最爱的慕雨,她一定会自己离开。
她表面是两管齐下,让她失去扬名庇护之余又被人追杀。实则她是暗地给了她一条生路。因为宋凌宇,她舍不得离不开;但为了保护他,她必须离开。
如果她动作快点赶在铁煞盟的杀手来之前躲得没影,说不定就保住了小命。
她之所以会用此计,一来为防止冲动的宋水云以身试险去杀单语洁,二来也为单语洁暂时保住小命。
不过这会是她为单语洁做的最后一件事,下次如果再遇上她,为了宋水云和宋家父子,她不会再留情。所以她在心里暗暗祈求单语洁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她不想再做这等为难自己却不得不做的事。
“那有没有想过接下来干什么?要不要离开!”姜迟诺充满希冀的望着她,试探着问。
“离开,你为什么那么急想要我离开?”白以晨挑眉,怎么两个男人异口同声都要她走。
“你的身份暴露了,我不知道关煞还会不会守信,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走吧!”当初他带她脱离铁煞盟可是经过九死一生的大难,他不想她再犯任何险。
“你又要为了我,放弃好不容易有的成就,真的值得吗?”她依然冷情冷脸,只是眼神似乎恢复了些许温度。
半年前他也是为了她,选择离开经营了三年的诊所,陪同她来到这个城市一切重头开始。现在小有规模时,他依然无怨无悔为她放弃,这叫她怎么不愧疚,可他的这份心又真的令她很感动。
“怎么会不值得,你难道没发现,从河堤那天开始,你的眼神变得有多空洞,你的声音有多冰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我知道一定跟这里有关。我想只要离开,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回到从前,就算依然不喜欢笑,但一定比现在笑不出来好。”
而他最重要的考量,是让她远离铁煞盟,她就不会记起那段曾经逼她无数次崩溃的极端记忆,趁她还没想起的时候,离开绝对必要。
他的深情渗进了白以晨已经冷透的心,冰块出现松动,略显激动的扑在他怀里,不掩藏心底深埋的不安,“迟诺,你有一天会不会恨我利用你,连你也背叛我。”
当然不会,他早就知道以晨跟他在一起与宫昔羽有关,不过他可以装傻不懂,只要跟她在一起什么都好。微凉苍白的唇瓣贴在她耳边,轻喃着他无悔的誓言,“不会,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永远没有背叛!”
白以晨警戒心抽离,放松全身心紧紧的贴在他宽厚的肩头,低低的声音近似轻喃,语气却饱含绝对,“是你说的,绝对不可以!”
她已被背叛两字伤得太深,背叛她的人和被她背叛的人都是她的痛。
“当然,离开这里以后我们就结婚吧,好不好?”趁热打铁,姜迟诺鼓起少能聚集的勇气,大无畏的问道。
结婚!她全身一僵眼神一黯,依在他肩颈窝怔了半晌,她声音也像变得毫无意识,“好吧!”
姜迟诺并没有如预期的狂喜,他知道那可有可无的答案,显示出她并不怎么甘愿,笑叹心底的苦涩,然后更拥紧了他的心爱。就算这样,只要能拥有她,哪怕一辈子不爱他,他也没关系!
成为两头烧的蜡烛,为了她,他就无所谓!
打开的房门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响,相拥的两人迅速分开,姜迟诺虽然有点怨这程咬金,但待人仁厚温和的性子使然,和气的问,“有什么事吗?金护士。”
二十如花的秀气小护士娇滴滴的望着姜迟诺,从那迷醉的眼神锁定姜迟诺俊朗异常的侧脸,双颊泛着粉仿佛形成一圈粉色光晕,极尽温柔知礼的说,“姜医师,你下班了还找你真的不好意思,可是刚刚来了一位精神严重失常的病人,诊所其它医师都下班了,所以可不可以……”
“嗯,你叫病人家属带病人到我办公病房,我马上去。”责任感重于一切的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不过仍体贴的征寻白以晨的理解,“以晨,我……”
“去吧,我等你,反正我也没事!”白以晨无所谓的理理飘逸的短发,虚弱的送给他一个宽心的笑容。
姜迟诺歉意的捏紧她的右手,不舍的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然后与小护士并肩离去。
又回归到一个人,姜迟诺离开后她的身体迅速失温,满室的清凉寂静令她的心又回归极冷低温。
她突然领悟一点,并不是迟诺不能失去她,而是她不能没有他,他是她心里唯一的太阳,她的温暖一直来自于他。
为什么以前就从来没有理会,一心记挂那个伤得她遍体鳞伤的男人,这么久来无视他默默的付出,就是不肯正视他的心,感受他的深情。
她真的好傻,好傻!居然傻到又为了那种男人弄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现在她好庆幸刚才迟诺的求婚她有答应,那是她白以晨这辈子唯一没有做错的事,而且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后悔。此刻想着那给人浑身暖意的男人,她的心慢慢温热,眼眶不自觉泛湿。
不知道是为放弃,还是为选择,总之就是很想哭。
随身手机铃声大作,看着手机屏幕曾经熟悉的号码,收敛外放的情绪迅速接起,冷凉的语调看不出她的急迫,“腾飞,关煞今天有动作了吗?”
“白老大,有点反常,今天煞老大也没有异动!”说话的人是白以晨在煞盟以前的直隶忠心属下。
“这几天都没有任何动作,你确定?那总部到底有没有收到我的电邮?”除非没有收到,不然以关煞恨别羽小队的心,只要掌握了行踪,哪会大度到放她一命。
“有,前晚我潜进总部指挥室,我确定有一条信息传进主机电脑!”
“那就怪了,关煞这几天心情怎样?”
“挺好的,昨天还跟九哥讨论十一要不要也去度假的事!”
门口传来刻意低沉的咳声,她头不回眼不偏,首先结束通话,“你不要管其它,帮我看着就好了,有动作再联系我!”
挂完电话她缓慢的转个头,冷眼望向来人,看清后,启口语调冷淡得很,“有什么事吗?”
去而复返的是刚才的小护士,她苛刻得稍嫌失礼的上下打量白以晨,白以晨也好整以暇的让她打量个够,小女孩的敌意全写在脸上,让她想产生戒心都难。
“听说你就是姜医师的女朋友,有身材没有身材,看你的样子也肯定没什么家世,就连脸蛋也比姜医师还帅,你怎么能看都不像一个女人。你觉得自己哪一点配得上他。”小护士整轮打量之后,越看她越愤慨,出口之言也就极为不屑。
想她一介千金之躯,委屈自己入这么一家小诊所当个被人呼呼喝喝的小护士,这一切还不都为了得到完美的白马王子青睐,以前虽然总听姜医师说有女友,她还以为这是他的借口,没想到今天被她撞见了,那相拥的画面令她想喷火,妒忌也让她失了分寸,出口忘了起码的客气。
“我是不太像女人,迟诺喜欢就好了!”小丫头还想跟她斗,白以晨根本不把这种小对手摆入视野内,举重若轻的答道。
就是那句喜欢激穿小护士薄弱的自制力,忌妒掩没理智,倒也不影响她毒舌的功用,“你全身上下比冰还冷,根本就不像个正常人,你一定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多可怜,连我都忍不住可怜你,也难怪姜医师会。你一定是父母不爱,任何男人都不要的女人,姜医师一定是太善良了,不然他没有理由会跟你这种人在一起。你说是吗?”
你一定是父母不爱,男人都不要的女人!
这句话像解开封印的魔咒,白以晨与生俱来,被善性震压多年的暴唳之气瞬间喷发,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感觉大脑里某根崩紧的弦倏的断了,然后她的身体自有意识,疯狂的举起一旁的大红木椅往前方一砸,动作如山崩般疾速而狂猛,大木椅在空中划了一条直线,猛撞上墙壁。
坚硬的红木椅撞上墙瞬间就散架,反作用力使然,零碎木片弹开时撞上其它装饰陶瓷摆件,骨牌效应之下,乒乒乓乓一阵动荡,三秒过后整个休息室已形同废墟,地板上散布了一地的零碎木块和瓷片碎。
白以晨站在一片废墟中心圈全身笼罩了一层死亡的气息,这与刚才的闲适清冷有着天差地别,凶狠恶煞的眼眸里充斥的是全然的杀气,小护士被她的举动吓得脸色瞬间苍白,而后慢慢变为铁青,她柔弱得无法承受包围她至高的浓重杀气。唇很快已泛着紫光,再过不久她就会被杀气窒息七孔流血而死。
小护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窒息,急得眼泪直冒,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放弃之时,周身浓例杀气渐渐隐失无形。
并非仁慈只是无心,白以晨收敛回杀气亲身逼近小护士,动作闪电又快又狠,修长有力的右腿狠狠一个侧踢,被赐中肚子的小护士被猛然的强劲力道踢飞直到撞上墙壁才停住。
小护士背抵着空墙滑坐在地板上,被踢中时她正在大口呼气,现在根本已经叉了气,大口吐着鲜血咳得半生不死,痛苦的抱着肚子没有空档痛哭大叫。
已化身魔鬼的人似乎还不满意,右手微微使力抓住小护士的衣领把她提起来站直,最后残留的神智让她止住了捏死她的冲动,改而紧扣住瘦削肩膀,双眼充血泛着瑟瑟寒光。她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捏碎她!她只要稍一用力,以她拥有神力的手腕,一秒之内她的肩骨绝对粉碎不留一块完骨。
小护士被她的恐怖眼神吓得惊声尖叫不停,附骨不去的恐惧大过了肚子的巨痛,无助的痛哭着大喊救命,声音凄厉非常,眼前之人比见着地狱熔岩烈鬼更让她害怕。
眼前根本不是人,人不会有似血发着红光的眼睛,那是属于噬血野兽的。她的力道奇大无可比拟,快捷如闪电的动作更不是人能拥有的。
她不止不是女人,根本就不是人,不是!
看着满地的碎片,想着自己的肩膀就在这种人手掌下,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快逼疯了她,哭得更加凄厉尖锐,泪流不止的咳着嘶扯着嗓子呼叫救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姜迟诺身上,向神祈求他快点出现救她。
她拔尖刺耳的哭喊呼救声没有救到自己,反而启动了白以晨的肃杀神经,然一秒之内室内响起齐齐两串,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醉裂咔嚓声,接着而来的是比刚才更凄厉百倍不止的痛叫声。
活生生的血肉之躯领受着碎骨之痛,试问百战血场的铮铮铁汉都可能支撑不住,这种巨痛对柔弱的千金大小姐来说根本与上刀山无异。
但是,不明原因使然,她却没有晕死过去,清清楚楚的感受这绝顶无可比拟的巨痛,疯狂的凄厉喊声丧不及她巨痛之一二。
凄厉的痛喊声终于惊动了姜迟诺。他风急火急的跑进休息室,入目所见启动了记忆里熟悉的血腥记忆,现场的杂乱让他很快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首先平衡自己慌乱的情绪,强迫自己情绪回归平稳之后,动作不带一丝急迫敌意,温厚的大手温柔而小心的覆在白以晨青筋直冒的手背上,感觉得到手下紧崩的肌肉已经开始放松。
这个简单的动作也使得他流下了一滴冷汗,察觉出自己过份的紧张,他却不敢重呼半口气,硬是把紧张吞下肚子,以更为轻柔的举动,缓缓的移开白以晨紧扣不放的双手。
小护士失去白以晨的钳制后,全身虚软的摔在地上,见着如神般出现救她一命的白马王子,委屈的眼泪加上肩膀无可比拟的巨痛,她现在虚弱可怜兮兮绝非假装,“姜医师,这个女人不是人,她捏碎了我的肩膀,我好痛,你快点送我去医院!我真的好疼好疼啊。”
只是姜迟诺眼扫都没扫她,仍然惶恐不安的望着白以晨泛红充血毫无焦距的眼睛,心底无边无际的痛袭击他想狂叫。狂炽的愤怒令他本性复原,怨恨狂怒的眼神直射向哭喊不止的小护士,他知道一定是她刺激了以晨,不然以晨不会再次失控。
他毫不比白以晨逊色的狠厉的眼神,让小护士惊恐得不知所措,她才是受害者,姜医师为什么反而对她那么深的敌意。没胆子在那种可怕的眼神下回嘴,巨痛在肩,她委屈得想晕死了事,但她越痛反而越清醒,越清醒就越痛。
狠狠的瞪过她,姜迟诺收回杀气,极小心温柔的抓紧白以晨的双手,轻轻的搂着她的肩膀唤道,“以晨,以晨,没事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这时白以晨突然如梦初醒般猛的一震,那无形的暴劣之气倏的隐于无形,她又回归清冷之姿,只是冰冷的眼眸里闪现瞬间迷茫神采,看着现场四乱加上脚边哭得唏里哗啦的女人,她茫茫然的问着一脸欣喜的他,“迟诺,怎么回事,我又睡着了吗?”
“是啊,我忙完了,我们回家了!”谢天谢地,她复原了,姜迟诺狂喜得差点眼泪狂飙。
又痛又不甘心的小护士,见姜医师对白以晨呵护倍至的搂在怀里,忌妒得狂喊,“才不是,你刚才……”
只是她接下来的话消失在姜迟诺如地狱鬼魅般绝顶恐怖的眼神里,她吓得从心底发起冷颤,她一定看错了,有如阳光天使的姜医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比魔鬼还恐怖的眼神,不可能的。
肩膀上的痛加上心里的完美白马王子幻灭的心痛,小护士终究精神崩溃,整个人哭得天昏地暗,但悲哀的她仍苦涩的希望如此一来,可以赢回她应得的关心和呵护。
只是姜迟诺,他根本从头到尾都无视她,凡是伤白以晨的人,就没资格得到他的关心。
确定没有不该说的话听进以晨耳朵,姜迟诺眼神回暖,望向白以晨时,温柔而深情的问,“我们走吧,还没吃饭一定饿了吧!”
白以晨略为疑惑的望了望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她不是刚才的小护士吗?姜迟诺怕节外生枝根本让她没时间疑惑,拉着她就往外走。
到门外时,听着那崩溃的哭声,些许欠疚绕上心头,回转头说,“我叫我的助理医师送你,你先等一下吧!”
她毕竟是以晨所伤,而失心的以晨下手绝对是狠辣无情,她伤得一定很重,如果她有个万一,以晨可脱不了干系。为了以晨,他要照顾她的命。
说完他就再也吝于多给一丝暖意,温柔以极的扶着复原后虚弱的白以晨,亲密的依偎着离开。留下背后小护士绝望痛恨的哭喊声。
“你不是人,不是人,你们都不是人,刚好配一对,天生一对……”
清冷的心理诊所里回荡着凄惨的哭喊,久久不停,她的控诉,她的悲痛却仍不足以穿透夜色进入人心。
因为人心比黑暗更黑暗,痛苦穿透不了黑暗,又怎能穿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