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原帝这几日,在她没事儿的时候,就和她一起在世源居练练太极剑法,带着她在皇宫四处熟悉,甚至答应她的请求,带她出宫去玩了一天。
回到宫里的时候,天还未暗下。南风累得睡着了,嘉原帝抱着她回了南宫,让千素莫古好生守着她,便去了极政殿。
靖王求见,说是有事。卫渊这样告诉他。
嘉原帝来到极政殿,花轻正背对着他站着。
“二哥。”
花轻循声转过身来一礼:“拜见帝君。”
嘉原帝蹙眉上前扶起花轻,似是不悦:“我说过多少次,无外人在,二哥不必多礼么?二哥何时把我的话放在了心里?”
“你虽是我三弟,可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君,再如何,礼数终究是不能忘。”
“你总是这样。”嘉原帝像是在责怪,转身去倒了杯茶,递给了他,“你喜欢喝的桂花茶。”
花轻接过茶,抿了一口:“唔味道好像变了些。”
“怎会变?你不是最喜欢喝桂花茶?”嘉原帝倒也没太惊讶。
“大概是太久时间没喝了,就觉得有些变了。”花轻的话,嘉原帝并不否认。
“三年?”他问。
花轻点点头,走到里间的雕花窗前停下,望着半开的窗户外的风景。
“这几年的天气可真奇怪,总是在九月的时候就下雪了。”
慢慢来到他身边的嘉原帝望向窗外。又下雪了,天色也在渐渐暗下。
花轻转过头来对他说:“三弟,我可能,要辜负湘一了。”
嘉原帝并不讶异,只是沉静着喝茶。
他忽然问:“南风?”
花轻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一副惘然若失的模样。
“我以为是我看走了眼,她太像卫莞了,真的,她像极了卫莞。”
他说了三次。
“南风并不是卫莞。”嘉原帝又问,“湘一嫂嫂呢?你置她于何地?好不容易让你爱上她,真要她负了她的名字?”
花轻似是喃喃自语:“袁湘一永相依我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名字里的意思呢?可是,她像极了卫莞。”
他说了四次。
嘉原帝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二哥,南风不是卫莞,卫莞早就死了。”
“死了又如何?我终究还是要辜负了湘一。”花轻说得极其小声,仿佛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但嘉原帝却也听得真切。
“她会恨你的。”嘉原帝说。
花轻摇头笑笑,却不再说话,也没有要打算说下去的意思。两人静默无言地站在雕花窗前,看着屋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
南风醒来的时候,嘉原帝正在她身边睡得沉稳,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腰上。昨天玩的太累,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这榻上的,但她知道,除了嘉原帝会抱着她一路走回南宫,把她安置好,还会有谁?
“不多睡会儿吗?”嘉原帝的声音忽然响起,有一丝沙哑。
“睡饱了。”南风往他怀里靠了靠,又问,“君上受凉了?”
嘉原帝沉沉回应:“大约是吧。”
“待会儿我让莫古请季大人来看看。”
嘉原帝把脸埋在南风的发丝间,沉默几声答道:“好。”
她忽然想起玄清和蔺婧的婚事。
“对了君上,大师哥和阿婧姐姐的婚期,就定在这个月末吧,还有几天的时间,还来得及准备。”
“你安排就好。”嘉原帝说得有气无力,南风觉得奇怪。
“君上。”
“我在。”
“你有心事。”
南风一语中的,嘉原帝沉默着把她抱紧了些。
南风也没打算追问,自己在心里把原因想了个遍。
因为花花冲他狂叫,或者是因为哪个短命鬼把他的宝剑偷走了?不不不,这些逻辑简直不符。
“南风,二哥说他,要辜负湘一了。”嘉原帝的话让南风一愣。
“因为我?”
她大多能猜到,十有八九是因为她,他三次说她像极了卫莞,眼神里都带着思念。
“你太像卫莞了。”嘉原帝揉揉她的脸,“像极了卫莞,二哥就要辜负湘一了。”
南风忽然没有话可以接下去。
嘉原帝已经说了,靖王要辜负袁湘一的原因,是她。
嘉原帝却又说:“他若要辜负就辜负吧,湘一为他做了太多,不值得在他身上留恋不舍。”
“我想见见靖王。”南风说。
“何时?”他问。
“就在阿婧姐姐和大师哥成婚那天。”她答。
“好。”嘉原帝没有拒绝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
若能让靖王不辜负袁湘一,他可以让她一个人,和他谈谈。袁湘一的付出,不该被辜负。
嘉原帝命蔺如蒙抓紧时间准备蔺婧和玄清的婚礼,嘉原帝没有让其他大臣来参加,只让他们的家眷到场,就在隐山设宴,办得简单,婚礼紧张准备,卫渊护着南风回了隐山,千素莫古也跟着。方才南风百般请求,才让嘉原帝答应她让她回隐山一趟,她想看看师哥们。筠连和林末一定非常想她。
果不其然,刚下马车,就看到玄清着一袭掌门道袍站在那里,身边跟着的是林末。
南风抑制不住情绪,高兴着朝他们跑去,一蹦,就跳到了玄清的身上,八爪似的抱着玄清。好在今日换上的,是一袭便装,若着一袭宫衣,只怕要跑一步摔一步。
“大师哥!我回来了!”
“都是母仪天下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气。”他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
玄清变了,当上了掌门之后,就变得更加稳重了。
“嘻嘻。”南风笑着下来,站定脚,四下打量玄清的道袍,“哎哟,当上掌门了,道袍都不一样了。”
玄清拿起拂尘敲了敲她的脑袋,说:“你是帝后,注意形象。”
“在你们面前,我哪有形象可言?是吧末末师哥?”
南风的视线忽然转向林末,林末还没反应过来,南风已经上前勾住了他的胳膊。
“末末师哥以前还笑话我,说我总是调皮捣蛋,末末师哥现在看看,我还像是调皮捣蛋的人吗?”
林末反应过来,笑道:“像啊,在我们面前,你永远都是孩子。”
南风不乐意地给了他一拳,才笑嘻嘻的拉着两人上了隐山。
南风很喜欢和玄清林末待在一起,记得以前刚来隐山的时候,她并不熟悉隐山,他们俩变着花样儿带她熟悉隐山上下,他们虽然总爱和她作对,可总是会事事想着她,有吃的,就有她的一份,买了新衣服,就会给她带一套回来,他们练习太极剑法,道尊不给学,他们就让她在一旁看着,也当学习了一遍。
玄清当上掌门后,隐山翻修了一次,只有花南阁和九月阁没有翻修,还有苑阁。南风问他们为什么不看看苑阁,他们说,太师的东西,他们不能碰,就算他不在,他们也不会因为好奇心而打破条例去一探究竟。南风也没再说话,回了九月阁休息。
回到隐山,南风就特别不习惯千素莫古忙前忙后的为她打理房间,她便加入其中,帮着打理九月阁,又在食阁里准备着午饭。
玄清当了掌门后,只做三件事,一是时常让人打理花南阁和九月阁,二是在每日清晨跪坐在青阳道长的画像前为天下和南风嘉原帝祈福,三是和蔺婧四处云游,试探天下民生之情。南风知道的时候,略略羡慕。
午饭的时候,南风照常让卫渊他们坐下一起用饭,南风今日高兴,和玄清林末小喝了几杯。
南风又喝下一杯,喉咙辣辣的。她问道尊为什么不回来,玄清摇摇头,说不知道,她也没再问。只是一直喝着酒,祝福玄清和蔺婧的爱情美满。南风醉了,吵着要卫渊背她回去,玄清林末都没有办法,也不顾及那男女有别,就让卫渊背她回九月阁,又让千素莫古去食阁准备着醒酒汤和桃花羹。
下雪了,卫渊腾不出手撑伞,况且手里也没有伞,就只好在厚厚的积雪里,步履蹒跚,细雪染白了两人的头发。
“卫大人。”她突然喊他,卫渊应了一声,南风就没有下句了。
“南风。”他唤她。他也就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才肆无忌惮的喊她的名字。
脸贴在卫渊肩膀上的南风应了一声,没了下句。卫渊扭过头来看她,只看到她的脑袋,紧紧贴在他的肩上。
“南风,你是卫莞吗?”他问。
“我不是卫莞,我是南风,是母仪天下的帝后哦。”南风轻快地回答,脑袋其实晕乎乎的,“卫大人,为什么头好晕哪?”
“你喝太多酒了。”卫渊回答她。
南风领悟道:“哦——那我下次不喝酒了。”
“你何时记住过?你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你的病情并未完却,季大人说过要少沾酒,你却不听,病情复发了该怎么办?”卫渊像是在斥责。
南风却没心没肺的笑道:“我之所以能在得病的时候沾酒,那是因为我是神仙啊!”
“既然你是神仙,为何要抛下快活的日子不过,回到皇宫呢?你受过的伤,你都忘了吗?”卫渊不悦,“你忘了当年画流尊带给你的伤害吗?若主君有一天像他一样,狠心赐刑,你又要怎么办呢?”
“渊哥哥我头疼”
卫渊因为南风的话而停下来,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