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她就是青青?”南风小声问着。
“蔺如蒙的养女,青青。”他回答。
南风也没追问,想要问的问题都咽了回去。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世源居。
四面开门,上悬笔写‘世源居’檀木牌匾,踏进上好的白色灰泥石砖铺造的地面,每一块石砖上都刻有一朵绽放着的莲花,水晶玉璧为灯,檀木做梁,正屋内两边靠墙整整齐齐的各摆放着一鼎香炉,西屋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摆放品,只有一张檀木色矮桌,两张同色垫层各在一方,周围都是檀木色珠帘,东屋门前种了一棵桃花树,时不时飘落些许花瓣。东屋里则放满了许多的剑,嘉原帝说,这是征战时那些敌军留下的,被他全收藏在这里。
南风拿起了一把长剑,细细打量。
剑柄刻着龙纹,剑鞘金纹黑底,拔出剑,南风就快被剑身闪得闭上了眼睛。
“此剑,名为长情剑,是我留在身边五年的剑,这把剑,从来没有沾过任何人的鲜血,因为它是父王给我的。”
南风小心看了一眼嘉原帝,发现他眼中充满了哀伤,她正想放下,嘉原帝却拦住她。
“该放下的,迟早要放下,过去的,早已过去。”
南风忽然脑子一热,问道:“君上能不能让卫大人教我太极剑法?”
嘉原帝的表情一僵,但又笑笑,道:“若真想学,就让卫渊教你吧,只是你要记得,不要让剑伤了自己。”
南风竟有些愧疚的看着他,不敢开口。
她明明知道她和卫渊走得太近,也许他会不满,可他竟然愿意让她学习剑法,还叮咛她莫要受伤,这分明是让她觉得有愧疚感。
南风不说话,嘉原帝觉得奇怪。
“怎么?我的要求太高了?”
南风立即摇头,道:“没,没有。”
“那为何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可是我哪里说错了?”
嘉原帝靠近她的脸,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觉得痒痒的。
南风低下头,轻声道:“君上,还是你教我吧。”
似是为了等到这句话,嘉原帝满意一笑,走到西墙角落剑架上的长剑,走到她面前,牵起了她的手,走出了东屋,来到了西屋外的桃花树下。
此时天下起了细雪。
“太极剑法,重视的是手、眼、身、法与步的要求,练剑,以腰为轴,通过腰的转动带动身体的其它部位,剑指配合、虚实分时、速度适宜。”
南风在一旁听着,挠了挠左耳。
“学习剑法,心和剑要合为一体,所谓人剑合一,学习太极剑法,就得心无旁骛,鸣萧亦是如此,只有做到人剑合一,练剑方可水到渠成。“嘉原帝拿起长剑,平举胸前,右手剑指平放剑身,剑尖并未超过额角,他的视线缓慢落在南风的身上,“你随我学习,我会慢慢地,一步一步教你。”
南风呆呆点头,和嘉原帝站成一排。
“起势、并步点剑、弓步削剑、提膝劈剑。”他教她。
“起势、并步点剑、弓步削剑、提膝劈剑。”她跟着他学。
“左弓步栏,左虚步撩,提膝捧剑。”他放慢了速度,让她能更快的记住。
南风记过一遍,又跟着学。
“左弓步栏,左虚步撩,提膝捧剑”
“这一步不对,你再看看。”嘉原帝重新做过一遍,南风慢慢地跟着学,学了两遍才会这一步。
看着南风学得如此快,嘉原帝满意笑笑。
“来,继续,仆步横扫,弓步下截。”
“仆步横扫,弓步下截”
站在东屋门口的千素满眼羡慕。
“卫大人,千素从未没看到君上如此温柔,君上太爱帝后了。”
卫渊不言一笑。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早已演变成爱?他可以放下身段,教她太极剑法,手把手的,他所有的温柔和爱,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所有情绪同样因她而变化。只是,她本和他约定过,他找出时间来,就教她太极剑法,这个约定,到底还是她先违背。这倒无可厚非,他只是觉得有些失落。
他看到她,认真的跟着嘉原帝学习太极剑法,他还是觉得高兴。大概是想看到她认真的模样,如此迷人,她不过快十六而立,可骨子里那股劲儿,可柔可硬,早已有了那股成熟的气息,能说她是六都的好帝后吗?是否又太夸张?她本是画流尊所爱的人,而她恰好在努力放下。
哦!她已不是卿南,也不是当年画流尊欲封为帝后的人,而是如今兼爱天下的嘉原帝后,又或是此时此刻与嘉原帝学习太极剑法的南风。
“倒不是臣妾妄言,今日早朝君上当着百官之面向父亲大发雷霆,并且下旨,谁若是背后议论帝后,便会被割掉舌头,再杖刑五十大板,太后,您一定要想想办法,把帝后除掉。”
太后不说话,若有所思地玩弄着手中的白猫。
不说嘉原帝一声不吭地就将这个帝后从隐山带回来,就连昨日匀虹前去南宫打探,竟被仇轲彦君给拦了回去,几乎要拔剑,再如她面前这个满脸委屈的妖艳的不受宠的妃子所言,嘉原帝当着百官的面对蔺如蒙大发雷霆,摆明了是不想让他再有胆子做事。
太后回头看了一眼匀虹,示意她去内殿,匀虹走后,太后才笑笑看着青青。
“帝君要如何,你作为妃子,就莫要多言,小心帝君一个不高兴,随便找个由头就把你打入冷宫,那个时候,哀家也不能救你。”
青青脸色一变,有些慌张:“可帝后一日不除,臣妾就一日得不到宠爱,太后,您一定要帮帮臣妾。”
太后微微皱眉,青青看了,自觉地低下头。
“不是哀家没有办法,是哀家不能动她,她现在是帝君捧在手心里去疼的人,她是帝后,不是后宫那些妃子所能比的,忍一时,风平浪静,你现在对她动手,就只会让帝君厌恨你,甚至会让你父亲受到牵连,到时就没有蔺家可言了。”
青青听之,心生埋怨,但不得不听太后所言。
“是。”
匀虹从内殿拿着一个盒子急急来到太后身边,道:“太后,这是您要的东西。”
太后对匀虹点点头,示意她打开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白玉瓶,青青不解。
“太后,这是何物?”
“你倒不必急着除掉她,这瓶药是乌石散,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不会有任何事,可一个月过后,药效开始发作,深入五脏六腑,但是乌石散是整个御医院也查不出来的,所以她会一天天的被乌石散侵蚀至死,死后,就是一副空躯。”
青青面色大惊,但又笑笑,接过了匀虹递来的乌石散。
“你好生收着,伺机而动,莫要节外生枝,事后仔细把这瓶子拿出去扔了,可明白?”
“明白。”青青打量着手中白玉瓶里装着的乌石散,愈发笑得灿烂。
南风是个记忆力极强的人,嘉原帝教她的两套太极剑法她已烂记于心,嘉原帝甚至有些不满,一个小女子,有着超出常人女子的记忆与洞察力,甚至远远超过他,他不甘,有这样一个帝后,日后怕是要把他压倒不成,不,绝对不能,只能他压倒她,没有她压倒他的份儿。
回到极政殿后,嘉原帝慵懒地躺在摆在极政殿内间的床榻上,毫无心情去理会御案上那堆积成山的奏折。
南风来到宫中不过两日,可册封帝后一礼之事,仍要仔细赶紧地办,不能让她打着帝后这一空号在宫中待着,后宫那些女人,他知道她们都打着什么算盘,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卫渊走上前来,恭身一礼:“主君,帝后来了。”
嘉原帝猛地立身而起,走出内间,便看到南风站在殿内,着一身淡雅衣裳,长发垂于肩后,他似乎能够闻到淡淡的桃花香。是千素端着一盘桃花糕站在南风右后边。
南风刚要行礼,嘉原帝瞪她一眼,她只好免了礼数,走到他面前。千素紧紧跟着。
“君上,桃花饼做好了,要不要吃一个?”
“当然。”嘉原帝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牵着南风的手走进了内间,让她坐在他的对面,千素上前,把桃花饼放在了床榻中心的小方桌上,然又退却一旁,与卫渊并肩而站。
嘉原帝迫不及待拿起了一个桃花饼,放在嘴边一咬,立即满意笑笑。
“果真好吃。”
南风也拿起一个桃花饼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君上总是夸赞我的厨艺好,我都不好意思了。”
嘉原帝调侃:“朕的嘉原帝后也会不好意思?”
南风幽怨地看他一眼:“君上说得我好像没有脸似的。”
嘉原帝抿嘴偷笑,差些被桃花饼噎着,南风望向了极政殿内御案上堆积成山的奏折,她大概能体会到日理万机的感受了。
“君上,你每天都要看那么多奏折吗?”
嘉原帝顺着南风的视线望去,无奈叹叹气。
“自然,天下都被我掌握在手中,每天看这么多奏折,也不足为奇,只是每每看完,就觉得费心神。”嘉原帝一直在怀疑以后是不是会落下个什么毛病,以后还有谁能来保护眼前这个小女子?
南风忽然把还未吃完的桃花饼放在了碟盘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道:“君上,如果我说要帮你看看那些奏折,你会生气吗?”
嘉原帝听之一笑,道:“你若想看,现在就帮我看看吧,我的眼睛委实乏,况且桃花饼太美味,不想动。”
南风浅浅一笑,立身而起,来到了极政殿内,抱起了一堆奏折来到内间,小心放在小方桌上,拿起一本奏折坐了下来。
嘉原帝像是享受般看着南风翻阅奏折的模样,时不时咬一口桃花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