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的天气,香秀却是满脑门子的汗。头磕在地上“砰砰”直响,在这寂静的冬夜听着让人瘆的慌。
玉叶吓得赶紧下床,把香秀搀起来,香秀满脸泪痕,好不可怜!
玉叶暗怪自己太着急,莽撞了。老太爷和老太太千方百计地把自己藏起来,不让见人,自己身上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香秀一个大丫头怎么可能敢跟自己说呢?现在火侯还未到,自己只能等,等到香秀真正成为心腹的时候,才能一点点地问出来。
玉叶冷得哆嗦着道:“香秀,我冷。”
香秀顾不得别的,把玉叶抱上床,给她盖好棉被,自己却不进来。
玉叶拽着她的衣袖不撒手,可怜兮兮的道:“我自己睡冷,香秀你陪我睡吧。我再也不问了,好不好?我乖乖睡觉,我保证。”
香秀心有余悸,又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哆哆嗦嗦地上了床。玉叶看她着实害怕,就贴着她的身子,搂着她的胳膊,讨好地对她笑。
香秀看着她讨好的样子,想这个小主子虽大好了,在人前从不说话,沉稳的像个大人,却只在自己跟前显露出孩子气,也从来不给自己找麻烦。而且是个又漂亮、又懂事、又聪明的小孩子,虽说是主子,却从来没人疼、没人管,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怪可怜的。
香秀的心又软了下来,翻身搂住玉叶,轻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躺了一会,玉叶睡不着,又缠着她:“香秀,你给我讲讲你家吧?”
香秀静了静心:“奴婢家乡不在京城,在文登县。那里都是悬崖,也不长树,更不长粮食,很穷。村里祖辈都是攀崖顶采燕窝生活的。一两燕窝只能卖到十文钱。奴婢10岁那年,爹爹从崖上摔下,没钱治病,就去了。奴婢在家里是老大,下边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实在养不活了,奴婢才卖身与了人牙子。为了多赚十两银子就签了死契,进到这丞相府里做了丫头。”
香秀讲她的家、讲她在家里虽穷却如何快乐,弟弟妹妹是如何的可爱,爹、娘是如何的慈爱。听的玉叶是羡慕不已,不由就想起了前世的爸妈和那已远去却很想念的现代生活,心里很是难过,忍不住就想落泪。落着落着就睡着了。
香秀看玉叶睡着了,腮上还挂着泪,更觉着这个小主子身世可怜,心里越发对她怜惜起来。
老爷子最近染了风寒,为了方便照顾,挪回了老太太院里。玉叶停了老爷子的课程,只自己在房里看看书,练练字,琴和棋另请了先生。这样一来,上午就有了时间。
香秀把教习她女红的伍妈妈和院子里的两个二等丫头明云、明烟都叫到了玉叶所住的西厢房,围着一个大炭盆一起做活。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在一起,话就多。刚开始三个人还不敢多说,看香秀不管她们,就渐渐地放开了,整天家长里短的说的热闹。
香秀在玉叶的屋里把炭盆挪到靠西厢房的位置,还给她在墙上弄了个眼,用画盖上,谁也看不出来。玉叶坐在那能轻而易举地听到那屋的说话声。
香秀也不说什么,只对玉叶笑笑,玉叶就明白了这是香秀在变相帮助她找真相。
伍妈妈三个人每天所谈论的无非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什么大太太今天罚了谁;大少奶奶回了娘家;二老爷新抬进来的蒋姨娘今天又吃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了,五花八门的无奇不有。
香秀刚开始有些后悔,这些乱七八糟的让六岁的姑娘听着真不合适,可是做都已经做了,后悔也没用了。庆幸的是姑娘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便只当姑娘人小听不懂,就是听的一个乐子。
这些天伍妈妈她们说的最多的还是姨娘们的事。大老爷房里有一个柳姨娘,三老爷房里没有姨娘。二老爷房里有三个姨娘,分别是薛姨娘、耿姨娘、蒋姨娘。蒋姨娘是个南方的蛮子,什么都敢吃,话题最多。
一日,明云出去领木炭,拿了几个碧绿绿的萝卜给大家分享。明烟问她:“这么水灵的萝卜你哪来的?”明云啐她:“给你吃,你吃就是了。问那么多,还怕我放了药不成?”明烟做势扭她:“你这个小蹄子,越发没了正形。我不过问了一句,还惹来你这么歹毒的心眼。”明云讨饶道:“姐姐饶了我吧。左不过是闹着玩的,姐姐莫要当真!这萝卜是薛姨娘身边的明红姐姐给的,说是她乡下的娘来看她,给她带了些地里种的萝卜,给她尝尝鲜的。我去拿炭的时候,正碰着明红姐姐给蒋姨娘身边的明翠姐姐萝卜,我就抢了几根。”
伍妈妈和明烟便打趣她嘴馋的像个猫,明云不依,又闹成了一团。接着就说起大老爷家的二少爷小小年纪已是个秀才,却还如何如何的用功;二老爷家的三少爷如何如何的稳重,一点也不像二老爷那么荒唐;三老爷家的一双儿女如何如何的漂亮,是对菩萨跟前下凡的童男童女。三个人说的甚是热闹,玉叶听的也是颇有滋味。
隔了一天,伍妈妈领了绣线来的时候,端了一碗蛇羹。给谁谁都不敢吃。
明云埋怨她道:“这么吓人,妈妈就不该端来。除了蒋姨娘谁敢吃呀?”
伍妈妈不耐地道:“你当我想啊?我去领绣线,顺道去厨房拿今天的食盒。可巧,今天是蒋姨娘的生辰,说是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吃家乡的蛇羹。厨房做了几碗,蒋姨娘只喝了一碗,剩下的给几个姨娘分了。薛姨娘不敢喝,又不想得罪蒋姨娘,就让明红偷偷倒掉。我怕饭菜凉了不好吃,抄近路过来,正好碰上了。薛姨娘非要赏给我,我能不接着吗?”
三个人谁都嫌恶心,最后还是倒掉了。
香秀听着也觉得恶心,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玉叶却是听了心里一动:萝卜和蛇羹是不能一起吃的,否则是能要人命的。这是个巧合还是有预谋的呢?
吃罢午饭,玉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午觉便没歇。
屋外下了雪,明云和明烟在外面商量着等雪停了要堆个雪人。玉叶也来了兴致,披着个宝蓝色孔雀毛的大氅出了屋,看雪景。
明云两人过来见了礼,不复先前的热闹,恭谨的站在了玉叶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