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骨扇,桃花一阵愁雨惨淡,不知道叹了多少悲凉气,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落下了这么一顶帽子。
可她又觉得有些想不明白,依照她这么多年对小主的了解,小主秦衣有时爱钻牛角尖,柴米油盐不进,也只是在神农一族与蛇尊的恩怨上,其余的则显得极其容易听信他人之言,尤其是身边人,这也是桃花时不时在小主耳边刻意抹黑红鲤,以此作为报复的原因。
按理说小主就算再如何喜欢蛇尊,衣衫不整得从寝殿中跑出来被桃花撞见,挺多羞于面对,怎么可能就因为她被扔出寝殿,就胡思乱想她与蛇尊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奸情?还莫名其妙吃打翻了醋坛子?
难不成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而桃花不知道?
晋水宫中关于蛇尊意外偏心于她的传言都传了十几年了,小主不可能以前不在意,突然受什么刺激了现在拿出来追究吧?那她可真是怨到姥姥家了!
桃花就这么纠结来纠结去,在宫中四处晃悠,一晃就晃到了晚上。
万里无云,星辰闪烁,九曲长廊,**花柳,紫藤顺着廊柱攀附而上,茂密而葱郁,小妖们在廊下窃窃私语。
灰衣少年问:“天上伊仙是什么样的?三只眼?四只手?高不高?胖不胖?是不是一挥手就呼风唤雨,一跺脚就地动山摇?”
绿衣少女端着茶水,白了一眼,嗔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哪有那般恐怖,我去往尊上殿中,偷偷看了一眼那百花伊仙,长得挺好的,就是眼神不大好,老往上瞅着。”
紫衣少女掩嘴嘻嘻笑道:“这伊仙大人可得小心点,走路别摔着了!”
有幸能去尊上身边伺候,一窥天界神族之貌的姐姐们让少年很是羡慕,睁大眼睛,好奇道:“刚才打扫**的时候,听姑姑们说,这回伊仙大人要将小主带去天界,尊上特意挑选了两位姑姑伺候小主,一同去往天界,两位姐姐,此事可是当真?”
被低阶小妖们尊称一声“姑姑”自是在府邸上掌有一权半势的,而端茶倒水的两位少女只能被少年叫一声“姐姐”。
瞧着少年那一脸歆羡的摸样,绿衣少女伸手给了少年一个爆栗子,道:“我看不是你无意间听到的吧。这伊仙大人上府时,还未踏进府门,不知多少人双眼巴巴的望着,为的就是能一睹天界神族的风采。可如今呢,被蛇尊晾在一边半年了,总共烧毁了七座宫殿,六处庭院,伤了不下数十小妖,若非红鲤姑姑恩赐的草药,怕是宫中不被烧光,人也跑光了。”
紫衣少女更是幽怨颇深,撇撇嘴:“天上的伊仙也就那样。既没多只眼也没多条腿,无趣的很,脾气不好,脸色不好,眼神也不好,有事没事就爱仗着自己是天上的伊仙放火伤人。也不知尊上是何意,选了两位姑姑与小主一同去往天界。这天界不是一般妖怪所能触及到的地界,就是姑姑们,也鲜少有能承得了天界仙气侵蚀灼烧的。”
少年连忙追问道:“那是哪两位姑姑?”
“是.......”
“你们好大的胆子!”
一声呵斥打断了绿衣少女的话语,三位刚刚成型的小妖吓得浑身一震,纷纷跪倒在地,朝着两位缓缓走来的两位女子颤着声道:“见过姑姑!”
风穿长廊,翻起女子裙袂飘渺,散发及腰,两鬓各衔着一朵白莲,玉白的花色更衬托着女子琼姿花貌。一模一样的白衣,一模一样的鬓间莲花,一模一样的眼角泪痣,只不过一个点缀在左眼,一个点缀在右眼。
左边的白衣女子面色冷冷,左眼角的泪痣随着眼角上扬,尽显傲慢与不屑,半眯着眼斜瞅着脚边抖如筛糠的小妖,高声道:“伊仙大人可是尊上的贵客,私下随意议论,若是被尊上听到了,哼,可不是打回原形那么简单。”
闻言,三位小妖脸色惨白,连忙磕头哀求道:“姑姑,姑姑,小奴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只有不到百年的道行,勉强结成妖丹,若是被打回原形,定是死命一条,小妖不要命似得磕头,坚硬的青石地面鲜血斑斑。右边的白衣女子不忍,右眼角的泪痣衬出怜悯之心,伸手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角,道:“阿左,尊上仁德,不会计较这些的。”
阿左闻言,轻轻瞟了眼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双生妹妹,朝着脚边还在不断磕头恳求的小妖一挥手,道:“既然是阿右开口求情,这回算你们走运。”
“谢姑姑,谢姑姑。”
小妖们脚步趔趄得互相搀扶着起身,顾不得满脸鲜血,连忙离开。
傲慢不羁的姐姐阿左忽然转身直直看着善良怯懦的妹妹阿右,挑眉道:“她们虽然犯了错,但是有一事却是说得对,尊上命我姐妹两随小主同去天界,素闻天界神族最是排外,虽然看在尊上的面子上不敢太过为难,但是天界仙气对于妖族而言,是致命的毒物,沾上一星半点便犹如烈火焚心。”
似乎意外姐姐阿左为何突然说这些,一向唯唯诺诺的妹妹阿右脸上布满忧色,但终是不敢半分忤逆尊上的决定,低眉顺眼道:“能够去往天界,是阿右的福气。尊上如此安排定然是为我等好的。”
早就预料她的怯懦无能,便是尊上命她去死,怕也是不敢说半个不字,一直有着不小野心的阿左冷眼哼道:“为我等好?也就只有你如此觉得。你我乃是景天潭中的白玉莲,又是并蒂而生,景天潭可是大掖湖最靠近赤阿台的地方,若不是尊上为了躲避天界追捕四处躲藏,将尚未修成仙胎的我二人掠了去,我二人怕早就于赤阿台上剔去凡骨,入了仙笈了,哪还会被困在这里,受这些妖物的压制。”
此言不可谓不猖狂无礼,但阿右早已习惯了姐姐的胡言乱语,所谓命,可由不得谁不甘不愿,她便如往常一般,低头诺诺劝道:“姐姐,姐姐还是慎言为好。”
“哼!”对于双生姐妹的胆怯,阿左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也算有些自知之明的的住了嘴,但还是忍不住讥笑道:“瞧你这模样,难不成同红鲤那妖女一样,对尊上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姐姐!”哪想到会牵扯己身,胆小的阿右是又躁又急,白玉一般的脸颊羞得染红了鬓间白莲,道:“姐姐莫要开阿右的玩笑,阿右只是一朵莲花,怎敢觊觎尊上的皓月之光。”
躲在假山后面听着墙角的桃花摸摸脸颊,原来红鲤自诩对蛇尊的心思只有她看出来,不想竟然人人都知,心中忍不住叹道,尊上啊尊上,你真实害人不浅啊。
阿左一向瞧不上妹妹阿右,但是偏偏两人是并蒂双莲,有着比一胎双生还要深刻的羁绊。阿左嘲弄了阿右几句自甘堕落,直到阿右被骂的眼泪浸湿了衣襟才罢休,一甩袖独自迈着步子离开。
自从二十年前,桃花来到晋水宫,便听说过蛇尊身边有一对并蒂白莲,与下界历经千百年修成妖丹的精怪不同,来自景天潭的白莲吸允着天界仙气生长,算得上半个仙胎。如阿左所言,若不是这朵并蒂白莲在未成形之前被蛇尊摘了去,怕是早已经位列仙班,地位不可言喻。
便是如桃花这种不好多管闲事,自扫门前雪,得知此事也免不了道一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