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簪子并非纯玉,不是真正的白玉簪子,只缺了一个小口。我快速将它捡起,免得又落入宫月之手。这下该拿宫月怎么办?抽十鞭。还是二十鞭?
咚咚咚的敲门声打破沉寂,我起身瞪了宫月一眼,过去开了门。
原来是蒜苗提着坛酒在外面,他说:“我家画儿酿的酒,绝对赛过女儿红!”
蒜苗一进来,宫月又开始伤患起来,一般人真看不出他前一刻还有力气猫捉老鼠。
“画儿是谁?”我问。
我这么一问,蒜苗就开始激动暴跳,钩钩大拇指指了指他自己,说:“我媳妇儿,长得可好看了。”之后他觉得介绍不够,就补充道:“嫦娥知道不?画儿长得比嫦娥还美。”
“哦?”宫月不愧是采花的老手,一听到漂亮姑娘就打起精神凑过来,“与长宣王妃比起来,你家画儿如何呢?”
蒜苗立马“呸呸呸”了几下:“把我家画儿同死人比,这多不吉利啊!我这好心送酒来,你可别咒我守寡。”
“府里就没有活着的王妃了吗?”我趁热打铁地追问。要是府里没有女主人,那上一个女主人何苦阴魂不散锁在古墓里?还霸占着我的魂魄不放。
“哪还有什么王妃?你们别信城里的流言蜚语,自六年前长宣王妃死后,王爷再没娶过亲。王妃也不知怎的,从新婚之夜开始就没给过王爷好脸色。之后又说走就走的,留我们家王爷整整伤心了三年!他每天抱着幅画,傻看荷花,那时我们都以为他得了疯病。”蒜苗空抹一把辛酸泪,像在说他自己的人生事迹一般。
完全不一样,跟骨女的记忆完全不一样。
“后来,他怎么又好了?”我虽知道:人不痛苦了,心病就好了;时间久了,淡了,古钰就没那么爱姜婵了,所以他的伤心也没有了。可他没有娶亲,事就蹊跷开来。
蒜苗说:“老太妃不放心,就各处寻医,终是找来了花神医花游谷。没几个月王爷的疯病就好了,恢复成老样子,大家都说花神医妙手回春,赛过华佗扁鹊。”
“花游谷又是何方神圣?怎么连心病都可以医?”我问。
“这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就留在王府当医师,过会儿就该给你来看病了。”蒜苗拍拍宫月的背,害得宫月差点把喝进的水吐出来,“瞧你伤得这么重,咳嗽也没好,我一早就在王爷耳边小提了两句,花神医就打算亲自给你瞧病来了。你也不用谢我,就冲你昨天那几声‘小哥’,下油锅我也得把你的伤治好。”
我:“……”
宫月:“……”
“都说了不用感谢我,别再用感动的目光看着我了,坐下来一起喝酒吧。”他闲坐下来,得意地重复道:“我媳妇儿酿的!”
大夫一来宫月装病就会露馅,一露馅我们就要离开王府,离开王府就弄不清楚很多事情,神女之魄也就无从着落。所以必须在穿帮之前把该做的事做完。
“伤重如此,你还叫他喝酒,是想要了他的性命吗?”一人提着乌黑的药箱走进屋内,说的是责备的话,却带着玩味的笑,还带有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彩色衣物宽大,占了屋里不少地面。
我原以为骨女记忆里的凌逍是世上最好看的一个,比画师笔下幻想出的人儿还要匀润,工工整整,像是世间最美的艺术品。可是眼前之人,穿着妖艳,眉心一点花印,长得比女人还要娟秀,也不知是谁说花仙子都是女人。
“喝酒还会喝出人命?花神医说笑吧?”蒜苗急忙抱住酒坛,似怕宫月抢了去喝。
花游谷挨着蒜苗坐下,接着就是倾城地一笑,挑逗起蒜苗的下巴:“你觉得,我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吗?”
蒜苗硬挤出“不像”两个字,而我却在一旁点了好几下头。就他长得比我们女人好看这一点,便是对全天下的姑娘开了最大的玩笑。
我刚从花游谷身上移开视线,就见宫月在蒜苗的后脑勺狠狠地劈了一掌,于是我也反映迅速地在花神医的脑后劈下,二人便纷纷昏厥,趴在了桌上。
“事不宜迟,要在他们醒来之前找到藏在府里的女主人。”宫月边说,边制造着两人喝醉的假象,之后又拉起我匆匆走出屋子。
骨女的记忆不可能说谎,蒜苗也没必要对我们说谎,唯一的解释,就是王府里藏着一个谁也不知道存在的女人,也就是与骨女有着恩怨纠葛的女人。
“姜婵死在六年前西厢大火,昨晚我夜探王府发现西厢仍在修葺,各厢客房人满为患,接着我又搜查了各个房间,终在一处,发现密道。”宫月侃侃而谈,领着我往密道走,没在意我讶异的目光。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有定力,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睡得着,还一睡睡到正午。”我喃喃了几句,实在想不起昨晚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既然他用不着那张床,还赖着不放,不会还记着仇故意报复我吧!
密道在王府书阁的书架之后,很长很平静的一条道路,穿过之后,是一个又一个的莲花池,远处孤立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又一阵轻咳。我当即就对宫月说:“这才是真咳嗽,学着点儿。”
他没多加理会我的话,拉着我就往那屋里赶。与那屋只剩一门之隔时,他轻轻叩起门来,却迟迟没有人来开门。
窗间帷幔因风敞开,我看到屋里睡躺着一人,且是个女人。
我用力敲了几下门,屋内的女子终于愿意说话:“什么人?”
我结巴了一会,说:“有缘人。”
一旁的宫月觉得我答地妙,竖起大拇指表示赞扬,我一下有了信心,又言:“缘自劫难而起,夫人因受咒怨才至体虚乏力,而我,便是助你渡劫应劫的斩缘之人。”虽是胡诌,但也有五五真假,她的确是在劫难逃之人。
“斩缘?渡劫?”屋内之人冷笑出声,“众生为鬼怪神说所惑,与我,却从不信鬼神之说。”
虽是这么说,但房门终究是打开了,小丫头将门敞开,转身走回屋内,我们就跟着她,算是领路了。
女子半躺在床,帷幔遮掩了她半边脸颊,一只白皙芊芊的素手伸出,掀起帷幔,侧过一张似曾相识的容颜,气若游丝,病态奄奄。
即使再苍白无神,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坐躺在床上之人,就是姜婵。
原来,她要我杀的人,就是她自己。
我本怀疑在榻之人是姜婵的孪生姐妹,可“姜婵”二字就提写在案桌的一幅山水画上,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人就是姜婵,却不是古墓里的骨女。
“其实我本就不久于人世,”她凄美一笑,坐正了些,“我让你们进来,就是想聊聊天而已。我很少见到有人来,很久没有说过话。即便将死,还是耐不了寂寞。”
她出神地望着窗外:“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里死亡很近,很多东西都记不起来。感觉心底空空的,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不怕告诉你们,我如今连自己的年纪,都记不得了……”
“记忆是人的一部分,它不会随意离开,你若想记起些记不得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我想通过仙冥镜来寻找答案,世上怎么可以允许有两个姜婵的存在,却抹杀了凌逍的足迹?为什么她的恩怨在她自己?为什么古钰,会是燕国的长宣王?
“帮我?”她乏力地眨了下眼睛,笑说,“好,就让你帮我。”
我告诉她,需要她的血液注入仙冥镜,届时可一通观看她潜在的记忆。她含笑咬下纤指,血液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