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涂上了药,并仔细地包扎了起来,就连眼睛里的石灰粉也已经被人仔细地除去了,还包上了一层纱布。不知道是中了毒还是什么原因,他总觉得身体一直在摇晃,头脑发晕。隔着一层纱布,他也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只觉得四周都黑乎乎的。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中的兵器,却发现两把刀都已经不见了。他心中一慌,赶忙起身,但腰还没伸直,头却一下子撞在了天花板上。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条乌篷船的船舱里。
他通过从纱布缝隙里透出的影影约约的光,一点点地摸索到了船头,看到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男人的身影正蹲在船头,好像是在煎药。
“少侠已经醒了?少侠余毒未散,现在还不应该下床活动。不过在下想要请教一下,以后在下是继续称呼您少侠,还是称呼您女侠?”听说话的声音,正是刚才在酒楼中的那个郎中。
云鹤顿时脸涨得通红,马上提高了音调:“你...你...你刚才都对我做了些什么?”
那郎中对于云鹤的质问反倒显得很不以为然:“做了什么?在这条船上除了划船的船工和你,就只有我一人而已,我自然是做了大夫应该做的所有的事情。”
云鹤心中一慌,下意识地要去摘蒙在眼睛上的纱布,却被那个郎中一把抓住了手腕:“姑娘您的眼睛尚未完全恢复,还不能见光,如果无所谓眼睛瞎的话倒是可以摘下纱布试试。”
“你把我的刀藏哪里去了?”云鹤问道
“当然是抵药费了,谁让姑娘您身上除了这两把刀之外没一件值钱的东西。虽然说悬壶济世是大夫的天职,但在下也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救我?”
“在下宣竹,职业姑娘已经知道了,至于为什么要救你嘛,在下已经说过了,悬壶济世是大夫的天职,出于大夫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在下不能把你扔在酒楼里让你毒发身亡,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官兵抓走在牢里毒发身亡,所以只能在逃的时候把你也顺便带走。”那男子带着三分戏谑,七分严肃的口吻说道,一下子让云鹤分辨不出刚才那些话是真是假。
“倒是在下有些事想要请教姑娘,在下自小游历中原各名山大川,对于各派武学也算是略有所闻,刚才姑娘在酒楼中以一敌众,着实巾帛不让须眉,只是姑娘的招式之间让在下依稀想起了一个故人,无奈时隔久远,那位故人的名字在下却一下想不起来,不知姑娘师承何处,是否是在下所认识的那位故人?”那郎中问道
“在下在下,一个大男人说起话来怎么啰里啰嗦像个女人,给我说人话!”云鹤不耐烦地说道
“好,请问姑娘师父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哼,你算哪根葱,我凭什么告诉你!”云鹤嘴一翘,两手胸前一抱,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船头的甲板上。
“好吧,我不应该向姑娘打听那么多,是我冒犯姑娘了”说话间,宣竹把药壶里的药倒进了一只粗瓷海碗中,端到云鹤的面前,“来,先把这碗药喝了吧”
云鹤闻到药味,先是厌恶地皱了皱鼻子,然后头一别:“你以为我傻呀,万一你在药里下了毒,那我怎么办呀?”
“如果我要弄死你,有一千种不用花钱的方法,为什么还要破费弄一碗毒药来毒死你?我说过我不喜欢做赔本的买卖,我已经在你身上下了本,你现在余毒未尽,如果你死了,那我的利就收不回来了。”说完他自己先喝了一大口药,“你看这样行了吧”。
云鹤听到这里,才将信将疑地接过碗,捏着鼻子把一碗药一口气喝了下去。喝完药之后,那郎中接过药碗,就再也没有说话,云鹤一时也找不到话题,也就只能在船头干坐着,船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由于眼睛上蒙着纱布,她只能看到远处模模糊糊的山的影子,周围也静得只有船夫划桨时拍打水波的声音,时不时地有湿润的风轻轻吹拂在脸上,此时此刻,她却感到一阵意想不到的惬意。
终于,还是云鹤先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喂,我们现在是在哪里?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我们现在当然是在西湖上,现在要去杭州城南。”
“城南?”
“对,我的医馆在那里,你刚才中的毒比较麻烦,需要一点点地清除出身体,所以住在医馆里自然是最佳的选择。”
云鹤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脸色一变,焦急地说道;“不行,我要回去,我还有事情没完成。”
“你是想要去找范总镖头吧,恐怕你现在见不到他,他遇到了一点麻烦。”
“什么意思?”
“你知道大明律法是明文规定不准聚众斗殴的吧,刚才拜你所赐,他成了一场群架的主使,而且由于你把他打得腰椎错位,官兵来的时候他还没能逃掉,所以他现在应该在大牢里呆着。”
“那他要关多久呢?”
“这得看,像这类事如果疏通一下关系的话直接一笔勾销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范老爷子生性耿直,一向最厌恶这种权钱交易的的事,所以我估计他会规规矩矩地伏法认罪,至少关上个把月吧。”
“哼,他耿直个屁,暗器伤人。”云鹤对宣竹的评论一脸的不屑。
宣竹苦笑了一声:“也许吧,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说话间,小船在江南的水路中七绕八弯,在一个小码头上靠了岸。
宣竹扶云鹤上了岸之后,对她说:“好了,现在可以把纱布摘掉了。”
云鹤一把扯下了蒙在眼睛上的纱布,午后的阳光虽然透过重重水汽和薄雾,但还是一下子扎得她睁不开眼,等到逐渐适应了光线之后,她才开始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早已离开了繁华的市区,来到了一个陌生的郊县小镇,这里大多数房子的门前都晾着衣服被子,看来是一个平民的聚居区。这里的房屋虽然没有杭州闹市中的那么精致豪华,却也都青砖白墙,杨柳垂岸,街道虽然简陋狭窄,倒也清爽干净。处处透露出一种让人安心的静谧。
云鹤对宣竹拱手道:“大恩不言谢,请把我的刀先还给我,至于药费,我日后一定会加倍还给你。”
“姑娘余毒未尽,还需进一步治疗,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我有要事在身,不能多做停留,而且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我现在感觉状态良好,没觉得还有什么余毒没有清干净。”
宣竹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不瞒姑娘,你所中的毒叫做九步断肠散,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你走九步就会失去意识,以后每隔九个时辰就会七窍流血,浑身剧痛,过了九九八十一个时辰之后,你就会肝肠寸断而死。”
云鹤听完之后,却对这通恐吓不以为意,转过头就要走,只听见身后的宣竹又以他刚才的戏谑的口气数到:“一”,云鹤停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二,三”云鹤每走一步,他就数一下。终于在数到第九步的时候,云鹤一下子失去了意识,昏倒在了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