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榕胸中怒气翻滚,面上却还带着笑。生平所有智慧直冲脑门,于这一刻被他发挥到淋漓尽致。他这才发觉岳临玉妆容精致、衣衫轻薄,周身馨香萦绕鼻端。
他同岳临玉自幼相识,他待她如小胭脂一般,与亲妹别无二致。岳子荣这卖女求荣的老匹夫,岳家已经是如日中天,他竟还不满足,要以女儿的婚姻捆绑了岳家兴衰不成?况且岳子荣在栖梧山上,不是不知他同林馥的关系,这般举动又是为何?难道是挑拨离间?
燕榕越想越不对,当日离去之后,连忙命人去往栖梧山,将岳老头春风一度的妓子找了出来。次日一早,他又约了岳家小姐见面,而后将岳老头被迫抵了住宿钱的玉珏交给她,还嘱咐她一定要带给岳太公。
岳临玉不知所措地红了脸,“殿下突然赠我这般贵重之物,还是一对玉珏……我实在是不敢收。”
“太公大人看过之后,自会告知你缘由。”燕榕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匆忙乘车走了。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岳临玉这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好似怀春少女般缱绻多情。
既是林馥要问,燕榕只得将前因后果告诉她,唯独隐去了岳临玉那一段,以免她多心。自他将玉珏退还,岳太公便避不见客,更别提主动来找林馥的不痛快。
“我这一招如何?”燕榕邀功一般等着她夸奖。
“岳太公恐怕会将旧账尽数记到我头上。”林馥叹息道:“依我所见,岳临风的刻意亲近与讨好,并非岳太公授意。”
岳临风并不喜学文,一直以来有参加武举的心愿,可不论是岳太公还是岳家族长,都不准岳临风自作主张。而近日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之事,便是她与庆安王私交甚笃,恐怕岳临风想借庆安王的关系在她面前讨个脸熟,秋试再得机会参加武举。
因为燕榕会错了意,之后的举动实在有些冲动,他以这般方式提醒岳太公当日之耻,岂不是一再地告诉岳太公,当日醉酒之事乃是他刻意为之?况且不早不晚,偏偏在她与群臣争锋天禄阁期间。明摆着是她教唆庆安王,以此威胁岳太公不敢有所动作……况且燕榕虽归还了玉珏,那一夜的妓子又不是哑巴,此事必将如鲠在喉,令岳太公心中惴惴不安。
燕榕起初不曾想到这些,听了林馥的分析亦是觉着有理。那岳临风似是有自立门户之意,若是妹妹当真做了王妃,自会助他早日离了岳家的束缚。燕榕思前想后,却是垂头丧气地望着她道:“我给你惹麻烦了?”
“我也只是猜测。”林馥笑道。岳太公对她早有偏见,多一点少一点也无妨。
她能在强敌林立的朝中得以自保,才智的确在他之上。燕榕心生挫败,却是起身点了灯,继而背对着她道:“我在此处逗留,是否也会给你招来灾祸?”
若非他同她走得近,也不会有长舌之人抓了把柄,上书弹劾于她。他想要帮她,却处处教她难做。
烛火暗红,将他的墨色身影拉得颀长。燕榕只觉她自身后抱住了他,双臂缓缓缠着他的腰肢,温软细腻。她的侧脸贴着他脊背,紧接着整个身子也贴了上来。他后背一僵,却听她笑道:“我从前不肯告诉你闺名,实在是因为俗气又难听。”
他低头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背细腻光滑,可是右手的掌心还带着茧。他在她薄薄的肌肤上印了唇印,沿着腕上跳动的血脉亲吻而下,直至她颤动的掌心。
“我的闺名是元宵,乃是母亲有孕之时,一边滚元宵一边随口取的。”林馥说罢却是不敢抬头。自家人去后,没有人知晓这些,她亦是从未向旁人提起过。
燕榕听罢一句话也未说,他背对着她,教她捉摸不透他的情绪。他只是自她的掌心一路亲吻,而后忽然挣脱她的拥抱,转而将她拦腰抱在腿上。
他对着她笑,一开始只是弯着眉眼,而后便是开心得连肩膀都在颤抖。他咧着嘴道:“这名字与你一点都不像。”
说是不像,却也有相似之处。待他一件件剥落了她的衣衫,便是白白软软如她的名字一般。
燕榕在喉中低低地笑,“迟悦可知晓你的闺名?”
林馥摇头,“小主公出生后北齐改制,女子便再无闺名。”
他便又紧了紧她的腰肢,神色认真道:“他也不知道?”
林馥知道他问的是迟琰之,他总是在嘴上说不介意,心里却在意得很。她伸手环抱他的颈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柔和,“若你不说,世上不会有第二个男子知晓。”
他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眼神肃穆又真挚,“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人。”
闺名乃是家人和丈夫才知晓的亲近称谓,他不给她嫁予旁人的机会,她便是他一人的秘密。同是上元节的吃食,北人叫做元宵,南人称为汤圆。那元宵看似冷冰冰、硬邦邦,跌跌撞撞之中才能成型。而是不论油炸、拔丝、蒸、烤、煮俱能成食,倒是应了她这般百折不挠的性子。
“这已是我的全部。”时至今日,她对他没有欺骗,没有保留。她不知前路如何,她只知他待她一片赤诚,她便不会负了他。
燕榕似是得了珍宝一般,抱着她兀自傻笑了一会,而后抵着她的额头道:“我要吃元宵。”
“怎么个吃法?”她挑衅道。
“炸、煮、蒸、烤,统统来一遍。”他不待她回应,便将这倔强的元宵按在榻上翻滚了一回,果真是越滚越香甜,越滚越可人。
林馥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披衣起身,才觉着放任他吃得多了些,竟是累得她又睡了过去。庆安王推开花窗,温热的阳光洒了一地,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声音中带着欢喜。及至她此时头脑清醒,才觉察到一件大事,她与他俱是情潮翻滚,他便也不似从前那般将儿女尽数教锦帕包裹了去。她方知从前那事未曾到达顶峰,她便逼着他硬生生退了出去,他也不曾有过怨言。今日几回往复,竟是舒爽得连她也丢盔卸甲,一时不能自持。她同他在一处多日,直至此时才算是真正交融一处,情动不已。
燕榕觉察到她的情绪,却是揽着她的肩膀道:“白薇有避子良方,只是服药伤身,我也不想你吃那些东西。”
林馥轻轻靠在他怀中,“既是有了夫妻之实,纵是生子也在情理之中。强行用药违背天理,若是有孕……我便生下来。”
他此时才反应过来,她为何肯将闺名告诉他。非婚生子便是连户籍也落不得,除非她肯嫁给他。接二连三的惊喜教燕榕笑得合不拢嘴,“日后还避不避了?”
“不避。”
“你打算何时嫁给我?”
“待你戎马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