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未曾跃马沙场,林馥的确有几分跃跃欲试,只是天子恐怕不会教她手握兵权。
燕榕当即捉着林馥的手腕道:“走,随我去试试梨花枪。”自从林馥离开碧海城,竟是无人敢拿出真本事同他在营前试炼,当真无趣。
“你这么瘦,哪里扛得起枪?”燕榕忍不住摩挲她的手腕,真想将她的一双手好好捧在面前,好好研究她的肌肤怎会这般细致。
林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道:“我不仅扛得起枪,还能卸了你左膀右臂。”
燕榕只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咬牙切齿道:“我不碰你便是了,你可别乱来!”
庆安王说不碰,便绝对不会食言,只是那梨花枪的使用,少不了一番手把手地教授。梨花枪需要左右手的配合,即以左手持枪身,右腋夹持,同时以右手点火。
燕榕倒是不曾再有半分的逾矩动作,只是扶着枪身教林馥点火。他说话的时候,气息便不由自主落在她的后颈,又热又痒,心焦难耐。
“通常来说,上马之前须将火药与弹药填充好,而后只需点火……”燕榕说着,也不见前面这人有半分反应。
林馥的身量比之寻常男子较为矮小,他离得近了,于昏暗的光线下看清她耳廓上的细微绒毛,又软又温和,有一下没一下地搔得他心里痒痒的。
燕榕知晓,林馥分明什么都没做,可他偏偏盯着她移不开眼。
衣领之上露出的一截白皙颈项,泛着象牙般流动的光泽,有一抹红晕自耳畔渲染开来,染红了她的侧脸和双耳。燕榕不由深吸一口气,甚至还能嗅到她身上不同于其他男子的清甜气息。他不由想到,原来林馥也会害羞……他娘的,林馥怎么就是个男人!
燕榕在心上腹诽了一番,却是背着林馥咧着嘴笑,而后低头吐气道:“点火的方式与火铳相同,明白了没有?”
林馥简单地说了一个“嗯”字,迅速点燃了火捻。霎时间烈火喷涌而出、火光四射,灼热感扑面而来,烧得林馥双颊发烫。
但凡火器射击,发射弹丸的巨大冲力会震得持枪人肝胆欲裂,梨花枪亦不例外。燕榕忽然以双手抓住枪身,将梨花枪稳稳固定住,而后俯身贴着她的侧脸道:“射击之时一定要稳住枪身,否则非但不能伤敌,亦有可能自伤。可是也不能抓的太近,可能会烫手。”
林馥知晓热兵器的杀伤力,自是会按照他的指导一步一步操作。只是第一次射击完毕,庆安王殿下却是按着她的双手不肯松开,“烫到了没有?”
“不曾。”
林馥挣扎了一下,却听身后的人叹息道:“不如我教你些别的,譬如擒拿?”
林馥嗤笑:“殿下忘了,我比你更擅长近身搏斗。”
“以下犯上,威胁亲王!”燕榕真想将身上的绳索取出来,当即便将眼前之人捆了扔回永安殿。只是林馥说得没错,近身相搏讲求技巧,他拿她没有办法,只是尴尬道:“我再教你一次好不好?”
“请殿下松手。”林馥只觉这般被他半抱在怀里,实在不妥,“我已经学会了。”
“学得这样快做什么?”
有巡查的将士远远看见,心道庆安王殿下真是好耐心,太傅当年也不过是在他麾下效力过,而今殿下却是连使用火器之法也亲自传授。太傅毕竟是文官,看那模样甚是拘谨,甚至在第一次射击之后,吓得神情木讷,抓着梨花枪一动不动。庆安王便捉着她的手臂在他耳畔说着什么,大概是教她不要害怕之类的。
说实话哪有不害怕的,从前被刀枪所伤,尚能医治。而今火器大行其道,若是被火器所伤,轻则面容受损,重则全身灼伤,更有甚者血肉横飞、死无全尸。
林馥又对着空旷处试验了几回,这才觉得使用顺手,操作灵活。只是这一梨花枪制作拙劣,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一双手黑黢黢的,沾满了火药燃尽的粉末。再看这一身衣裳,也有几处落了火星,破败不堪。
火器虽然威力惊人,可是操作者亦是要保护好自己。待火药燃尽,梨花枪便如普通兵器一般,又能在她手中飞舞旋转,枪尖若闪电一般上下纷飞、疾行而出。
燕榕不由想起与林馥相识之初,他被少年卓绝的武艺做惊艳。彼时她使的是一条长鞭,极少有男子以软鞭为兵器,既不威风也无杀伤力。可是林馥的鞭法却炉火纯青,同她的手臂融为一体,可以迅速飞击而出、宛若游龙。
天空中响了一声闷雷,烦闷的早春竟是有落雨之势,燕榕立在廊下,命军士检查和安置火器,然后对林馥道:“读书与武艺难以兼得,你年少时拜了多少师父?”
不论是读书还是习武,皆由父亲亲自教授。林馥道:“唯有管相一人。”
北齐先丞相管佟,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赢都兵变之后,长女惨死,次女不知所踪,而今便是连他当日教授过的林馥也是文武全才,更是令燕榕刮目相看。
“我听闻北齐有一句古话,得管氏者得天下。”燕榕望着林馥道:“我还听说北齐太子迟迟不肯离去,几日前还曾邀你相见,不会是想将你带回赢都吧?”
庆安王的消息倒是快比闪电,林馥无奈道:“我不过告假数日,京中便生出这等流言蜚语来,实在是防不胜防。”
“我倒觉得这流言蜚语有几分道理。”燕榕笑道:“以你的才华,任职虚衔实在浪费。若是他国肯予你高官厚禄,你会不会离开?”
“不会。”林馥摇头。
“为什么?”燕榕笑问:“难道你舍不得我如花似玉的皇嫂?”
“不是。”林馥神色认真道:“北齐容不得管相的治国之道,但是南楚可以。”
虽然这条路漫长且艰险。
小雨淅淅沥沥,林馥站在廊下抬头望向万里长空,乌云密布遮蔽日光,难以遥望远方。
“北齐多细作。”燕榕站在林馥身侧道:“尤其是多年前的北齐教坊,将大量的女子输送至南楚。她们大都貌美又体贴,最得男人喜爱。不少齐女在南楚生儿育女,暗地里却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譬如已经被逐出岳家的长子岳临渊,便是齐人之后。”
“幸得你不是个女人。”燕榕安心道:“否则这般流言蜚语,定会引得督察院弹劾于你。”
林馥哑然失笑,“殿下说的是。”
“那你笑什么?”燕榕侧目看她,但见她的一张脸上有几道黑印,他不由指着林馥道:“脸。”
林馥不明所以地抹了一把,这才想起两只手均是火药喷射后的碎屑,这下却是抹得更黑。
“你真是……”燕榕捏着衣袖将她脸上的污秽擦拭干净,发现林馥的脸上还擦出些其他的东西,蹭得他衣袖之上有些发黄,难道是火药的配方有问题,还有些其他的粉末没有燃尽?
林馥心道糟糕,连连躲闪他的碰触,却听燕榕不满道:“白得像个女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