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二人只好匆匆赶回永安殿。庆安王戎马数年,自是不会因为淋了一场雨便亏损了身子,可林馥这小白脸却不一样。记得有一回在碧海城操练水军,突然狂风大作,瓢泼大雨骤至,将威风凛凛的守城军队淋成了落汤鸡。
庆安王不过打了几个喷嚏,换了身干净衣裳,第二日继续在阵前操练。他左等右等,也不见自己的偏将林馥,以为他贪睡误了时辰,便叫沈通去揪他起来。过了许久,沈通却一人而回,说林馥病得不轻,裹着锦被缩在榻上不肯起来。
燕榕治军素来严厉,岂能容忍有人称病逃避训练,当即亲至林馥的住处,要拆穿他的弥天大谎。待他一脚踹开房门,果真见林馥如同蚕蛹般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燕榕大步上前,稳稳在他身边坐下,而后猛地掀开锦被,怒斥道:“还不起来!”
林馥睡得迷迷糊糊,却是扯着被角背对着他道:“沈通,别闹!”
燕榕气得想笑,“睁开眼睛看看清楚,哪个跟你胡闹。”
林馥素来谨慎,戒备心又重,想来唯有那一次有些迷糊。他竟是转头看了看他道:“我实在不舒服,今日告病一天……如若殿下不准,扣我的俸禄便是。”
燕榕这才发觉林馥似乎真的病了,平日里神采飞扬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乌青似中毒一般。他不由好奇道:“哪里不舒服?”
“头痛如绞、腹痛如铅坠。”林馥说完这一句,却是气若游丝,仿佛又要昏昏睡去。
“这是什么病?”燕榕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捏着林馥的手腕。他的胳膊冷冰冰的,果真是冻着了。虽说林馥素来不准旁人近身,此时却是软绵绵地任人宰割。
想来若不是林馥病中娇弱无力地诱人模样,也不会促使他数日后犯了浑,一时忍不住酒后失态。林馥生病的样子实在是奇怪,漆黑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枕边,平日里捂得严严实实的领口半敞着,竟是露出些许锁骨来。从前分明是虎背熊腰的模样,而今缩在床上竟是这般小巧。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及至第二日,林馥的症状才减轻了些,燕榕命医者替他诊治,那老头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病因来。若非他年事已高,燕榕真想给他三记闷棍,哪有医者诊不出病症的?
想到此处,燕榕忽然问道:“你那旧疾好了没有?”
“什么旧疾?”林馥不记得自己撒过这样的谎。
“淋雨之后头痛如绞,腹如铅坠。”燕榕一边说,一边自柜中翻找出自己的长袍递了过去,“拿去换上。”
林馥大抵明白,定是燕榕想起了从前的旧事。她并不是时常生病,只因当日恰逢小日子,又忽然淋了雨,自然是绞痛了两日彻夜难眠。而后燕榕还寻了医者来替她诊治,那医者瞧着她的模样,却是连连摇头,“姑娘分明是气血亏损之症……”
林馥当即威胁那老者,若是他敢乱说半句,便砸了他的招牌,教他在碧海城再也做不得大夫。医者气得浑身颤抖,听闻离开庆安王府之时,还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馥想了想,却是道:“陈年顽疾,恐怕难以根治。”
“年纪轻轻,怎么患上这等怪病?”燕榕好奇道:“可曾求诊于姜白薇?”
“白薇姑娘倒是开过方子给我。”林馥说着,便见燕榕自顾自地脱了被雨水打湿的外衫,而后又缓缓解开里衣……
从前在军营之中,诸位将士共处一室,也有过不避彼此换衣的场面,此时今日只有他们二人,实在太过尴尬。燕榕见着林馥目不转睛地看他,不由心上一阵得意,便顺着他的目光打量了自己一番。
肌肉分明,窄腰宽膀,果真是明城众女子喜爱的庆安王!
啧啧啧,很好!
燕榕素来自信,不由笑道:“在京中做官久了,难免大鱼大肉,腰腹之中生出一圈油腻肥肉。莫不是太傅比之本王,不由自惭形秽?”
这人果真是自负不减当年,她素来不及他脸皮厚如城墙,却是点头道:“的确自惭形秽。”
燕榕每每闭上眼,都会回想起他醉酒的那一夜,隐约看到林馥掩藏在衣袍下的肌肤,白皙细致,更胜女郎。一双腿更是罕见的漂亮,纤长结实、匀称笔直。林馥入京为官的这两年,并未见相貌上的变化,想来还是如从前一样,教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上一把。
林馥却不似庆安王这样放得开,只是飞快地脱去了外衫,又将他的外袍覆在身上,当即便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了。燕榕觉着,林馥简直就像防贼一般防着他,可此处是明城之中,明阳宫之内。纵使他有那么一点禽兽的心思,也没有禽兽的胆量,敢在皇兄眼皮子地下闹出动静来。
燕榕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一燃即爆的躁动。有本事林馥一辈子也别出明城,只要不是在天子脚下,他定会将林馥绑到他身边来,一件一件地扒了她的衣裳,看看她到底有哪里不一样,为何每天将自己裹得像粽子一般!
林馥换了外衫,又擦干了头发,洗净了脸,却见窗外还在下雨,不由蹙眉道:“原本要带公主骑马,恐怕要食言了。”
燕榕连忙遣了沈通去坤明宫回禀皇后,而后又对林馥道:“待雨小些,我亲自送你回府。”
“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林馥推脱道:“我的马车在宫外候着,一会儿还要去接杨桃。”
“沈通会送杨桃先行。”燕榕抬步向前,望向窗外道:“你既是要立足明城,便不该这样独来独往。”
林馥侧目看他,庆安王话中有话。
“既非士族,便要早日寻找靠山。”燕榕说道:“若与皇后太为亲近,则有外戚之嫌。”
林馥明白他的意思,“若是我与殿下亲近,则有朋党之嫌。”
“什么朋党?”燕榕不由笑道:“你我皆不娶妻,分桃断袖而已,若是京中皆知你是我的人,纵是我日后回到碧海城,你也能安然无恙。”
庆安王打得一手好算盘,林馥亦是笑道:“分桃断袖说来容易,可是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以后哪里还能摆脱得了这等污名?”
“污名又怎样。”燕榕收敛了笑容,神色认真道:“林馥,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我犯了哪条律法,教殿下这般穷追不舍?”林馥匪夷所思。
“本王从前喜爱的是美人。”燕榕说到此处,竟是觉着有几分难以启齿。昨夜他沐浴过后,舒舒服服地躺在榻上,哪知被子里钻出个赤条条的女人来!惊得他连忙点燃了案上的烛台,才看清柳娇含羞带怯的一张脸。
他当即扯过外衫甩在柳娇身上,又唤沈通将她扔了出去才作罢。可是自从烛光下的惊鸿一瞥,他便再也睡不着觉,脑海中满是林馥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