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人还在熟睡,房门却被云婶重重的敲响。
“厨房里没有水了,两人快起来去挑水!天大亮了还不起,都是一把软骨头!”云婶在房外骂着。
盼儿被云婶的叫嚣声惊醒,只觉得浑身发酸,四肢无力。核桃坐起身,撑了一个大大地懒腰。
“核桃,我浑身疼。”盼儿皱着眉头对核桃说道,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
“是累着了,你还没习惯,而且也太小了,不该让你做这么重的活。”核桃边扣钮扣边说。
核桃的话是对的,盼儿虽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但一直被娘疼着,从没有吃过这样的苦,这里的工作对于一个八岁多的孩子来说,实在是不堪重负。
核桃和盼儿起了床,到厨房一人喝了一碗粥就去井边挑水。云婶抱了一大盆脏衣服来放在井边说道:“喏,顺便把这盆衣服也洗了,洗干净点!”
看到云婶转身离开,核桃对着她的背影一吐舌头,表示心中的不满。盼儿无奈地在一旁立着,叹了口气。
挑满了水,洗完衣服。两个孩子抬着一盆衣服去晾晒。盼儿递,核桃踮着脚往绳上晾。盼儿递完最后一件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昨天那只簪子。盼儿从身上把那玉簪摸出来,递给核桃说:“漂亮吗?送给你戴!”
“哇,真好看!哪儿来的?”核桃接过玉簪惊喜地问道。
“是月姐姐送的见面礼。”盼儿回答道。
“真好呀,我这这儿干这么主了,从没有人送过见面礼呢!漂亮吗?”核桃把玉簪插在头上问盼儿。
“嗯!很漂亮。”盼儿点头。
核桃开心地笑着,从衣领里取下一个红绳栓着的小挂件戴在盼儿脖子上说道:“这个,我送给你。算我给你的见面礼,呵呵,别嫌弃啊!”
“是什么呀?”盼儿拿起那个红绳上的小玩艺认真看着。
“是桃核儿做的,我娘给我的,说是能避邪!戴着吧。以后你走到哪儿都会有好运哦!”核桃说道。
“是你娘给你的,那我可不能要。还给你吧。”盼儿说着就要把红绳拿下来,核桃拽住盼儿的手说道:“哎,不用,不用。我娘送了我好几个呢,你看,还有!”
核桃伸出手,盼儿果然看到她手腕上还系着一串小桃核,同样用红色的丝线穿着。
“那好吧,谢谢!”盼儿道了谢,把衣领拉开,准备把桃核挂件放进去,却被核桃看见了脖子上的金链子。
“咦?你脖子上戴了什么?亮闪闪的。”核桃问道。
盼儿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把娘送给自己的那个玉锁掏了出来给核桃看端详。
“这个,是我娘送我的,是我爹娘成亲时候的信物。上面刻着我爹和我娘的名字。可是,我爹……不在了,娘现在也不知在哪里,只剩下这块玉陪着我……”盼儿说着掉下泪来。
“盼儿,不哭。你一定会找到你娘的!而且你现在还有我呢!我也没有爹娘了,以后咱们就是亲人,我会照顾盼儿的,我们永远不分开!”核桃抚摸着盼儿的头安慰道。
盼儿一下扑到核桃怀里哽咽道:“我们说好了,永远不分开!”
秋天悄悄地降临,风中透着丝丝凉意。美人关天井里种的菊花都开了,黄色、白色、紫色……大朵大朵的随风招摇着,煞是好看。宝妍和上官月相约在天井里赏菊,正巧碰上也来赏花的夏婵。
宝妍热情地对夏婵打起了招呼:“夏婵姐!快来看呀,今年咱美人关里的菊花开得真好,往年我只见到有白色,黄色和紫色的,你瞧,这儿居然开了一朵绿色的,特别好看!”
夏婵微笑着走近,顺着宝妍手指的方向看去,真的看到一株绿色的菊花正在绽放,在阳光的照射下,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
夏婵微微点头,对宝妍和上官月解释道:“这一株叫绿牡丹,属芍药花型,是菊花家族中不可多得的珍品!”
“夏婵姐知道的真多!不愧为我们美人关的花魁!”上官月赞叹道,宝妍也在一旁不住地点头。
“哪里,只是家父也是惜花之人,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的时候曾经说过,夏婵便记下了。”夏婵谦虚道。
正在这时,阿昙也刚好经过,听到上官月夸夏婵是花魁,心中顿生妒忌,一脸不悦地走上前来找茬。
“哎哟,是什么了不起的牡丹花呀?也让我看看!”阿昙拨开宝妍站到了夏婵面前,狠狠瞪了夏婵一眼,伸过手把那朵绿牡丹狠狠摘了下来。
“哎呀,你干什么呀?好好一朵花折断了做什么?”宝妍心疼地责怪阿昙道。
“你没听过吗?花开堪折直须折。我摘下它,代表它美,我欣赏它。不然等哪天成了残花败柳的时候,人连看都懒得看它一眼了,你说是吧,夏婵姐?”
阿昙挑衅地看着夏婵,暗示夏婵年纪已过二十,即将青春不在。
夏婵明白阿昙话里的用意,却也懒得和她搭理,只是微笑着低头不语。
“是啊,阿昙能被大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头子欣赏,也真该恭喜她一下的,我们……”上官月刚想为夏婵姐抱不平,却被夏婵拉了拉衣襟,暗示她不要与之纠缠,上官月只好话说一半咽了回去。
阿昙把绿牡丹插在发髻上,说道:“哎,有人欣赏总是好事!只要出得起银子,管他是老是丑,天生又不是嫁给他过日子。就算我是真堕落,也不及你们假清高!对了,我可没你们那么有空,我得回房练琴去了,晚上张老板还要听我弹奏高山流水呢!”阿昙说完,转身扭动着小蛮腰离开。
看着阿昙的背影,宝妍对二人说道:“听说阿昙被天下钱庄的张老板包了几晚,她和李妈妈都从中得了不少好处,李妈妈夸她长进,还赏了不少炖品给她养颜呢!”
“瞧她那德行,不就被个糟老头包了几晚吗?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了。又没有死人,在头上插什么菊花!头脑少一窍!”上官月指着阿昙愤愤不平道。
听上官月这样说,夏婵和宝妍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三人随即也离开,去别处看花闲聊了。
入夜的美人关又开始变得繁华、喧闹起来。整座小楼像一株修炼千年的夜来香精灵,她怒放的身体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妖艳而魅惑。她动如脱兔、静若处子;她时而温柔,时而放荡,她用她的风情万种俘虏了千百颗男人躁动不安的心。
美人关前依旧车水马龙,人潮涌动,厅堂里也依旧莺声燕语、歌舞升平,李妈妈穿梭其间热情招呼着新客与老客,云婶指挥着核桃和盼儿端茶倒水。
“这李妈妈也太抠门了,每天晚上生意这么好,也不多雇几个打杂跑腿的,简直想把我们俩累死!”核桃边走边埋怨道。只见她端着一大碗平桥豆腐羹,上面还摞着一个拖盘,拖盘里放了一条红烧鱼,由于手里的东西太重,核桃紧握着碗的手不停地微微抖动着。
“你和巧莲姐以前就是这样干活的吗?”跟在后面的盼儿问道。盼儿的手里此时也端了一个大托盘,里面放了一碟花生米,一盘子五香牛肉,一盘炒鸡丁、还有一壶花雕。
“也不是,我们只负责给大厅里的客人送酒菜,二楼包房里都是厨房大婶负责上菜的,现在你来了,云婶就欺负我们俩是小孩子,让我们多干活了。巧莲姐在的时候她可不敢!”核桃说道。
“云婶不敢?云婶那么凶,还有她害怕的人啊?”盼儿睁大了眼睛问。
“是啊,巧莲姐也凶的,不过她只对那坏婆娘凶!以前云婶欺负我,巧莲姐就会找云婶算账,有一回巧莲姐在厨房拿了菜刀追着云婶跑,吓得云婶直叫救命!”核桃说着开心地笑了,盼儿也抿着嘴发笑。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包房门口,核桃在门口干咳了一声,带头先走了进去。
包房里两位满人打扮的客官正在推杯换盏。馨怡姑娘坐在一旁帮忙斟酒。
“来来来,这一杯是在下敬府衙大人的!”一位五十岁光景的男人举杯相邀。坐在身旁的男人大约三十岁上下,端过酒杯一而尽。
“好酒量啊!来,吃菜,吃菜。”年纪大的男人招呼核桃二人把酒菜放下,又把一盘剩菜递给核桃撤下去。
核桃刚走出包房,便把盘子里剩下的一块鸡肉用手指夹起来,一仰头扔进了嘴里。身后的盼儿看到,叫了声:“核桃!”
“嗯?”核桃嚼着鸡肉一脸满足地回过头看看盼儿,立刻又在盘子里找了一块夹给盼儿“你也来一块!”
“不是的,这是人家吃过的……不觉得脏吗?”盼儿只是看到核桃吃别人吃剩的东西,觉得有些不妥,核桃误以为盼儿眼馋。
“没事儿,我常这样吃,这叫百家饭。一人留一口,养只小肥狗!”核桃用手拍拍自己的胸脯说道,盼儿被核桃的话逗乐了。
走到楼道口,二人忽然见李妈妈和云婶急匆匆地往楼上赶,看到核桃和盼儿挡在楼道口,云婶大声嚷嚷道:“让开,让开,别挡道!”
两人低声说着话,从核桃和盼儿身边挤了过去,核桃和盼儿侧身贴在走廊扶手上,看着二人气喘吁吁地朝楼上赶,有些不明就里。核桃把嘴里的鸡肉吞下肚,神叨叨的对盼儿说:“一定是出什么事了,跟我来,咱们也去看看!”核桃说着,放下手里的托盘,拉起盼儿的手也往楼上跑去,盼儿在身后压低了声音叫着:“核桃!核桃!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