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盼儿留在院子里玩,娟子拍拍她的头说:“娘去给你做饭,一会儿好了叫你。”
娟子进屋把包袱收进柜子里,又在里面小心地取出一个木盒子。拿出荷包数了数里面的银两,准备收进木盒。
在打开木盒的时候,娟子一下子懵了,原先放在木盒里的银两全都不见了,只剩一只空盒子。娟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疯了一般四处翻找着房间里每个个角落……最后跌坐在地上,只觉得心跳加速,两颊发热,脑袋里嗡嗡作响!
钱呢?钱都到哪里去了?这可是辛苦了大半年的心血,甚至赔上了盼儿的一场病才换来的劳动成果,居然一下子不翼而飞了!
盼儿是决计不会动这些钱的,可是钱又不会自己长腿跑掉。娟子在脑海里迅速回忆着每一个片段,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突然,娟子想起半个月前,有一天在院子里晒衣服,盼儿过来帮忙。当时看到盼儿的袖口有些绽线,便让盼儿等等,自己回屋去取针线。进屋的时候刚巧碰上陈栓从厢房里出来,当时奇怪陈栓上这屋里干什么,陈栓借口说前几日下雨,看看屋里漏不漏水。当时娟子也没多想,只是奇怪陈栓忽然变得关心起自己和盼儿了。
娟子越想就越气,盒子里的钱一定是叫陈栓拿去当赌本了,而且现在看起来已经血本无归!
娟子呆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自己和盼儿多日的辛劳付诸东流,即将实现的梦想一下子破灭了,娟子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流血。
盼儿见娘进屋半天没有出来,便进屋找娘。推开房门看到娟子坐在地上发呆,盼儿上前轻声说道:“娘,你怎么了?我饿了。”
“哎,我这就去做饭。”娟子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说着,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向柴房走去。
晚上娟子一口饭也吃不下,看着盼儿吃完了饭,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的愣着。
“娘,今晚不做鞋了吗?”盼儿问娟子。娟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娟子听见堂屋里门响,接着听到拐杖一声声顿在地上发出的声音,知道是陈栓回来了。
“盼儿,你先睡,娘有点事和陈栓叔讲,过一会就回来。”娟子对盼儿说道。
“哦”盼儿答应着,听话的上了床。
娟子来到陈栓房门口,深思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陈栓正对着镜子检查自己脸上的伤势,看到娟子进了自己房间,赶紧把镜子背在身后。对于娟子晚上主动来房间,这还是第一次,陈栓有点意外。但陈栓此刻脸上、身上都挂了彩,无闲情逸致与娟子亲热。再着想,娟子前来并非是主动投怀送抱,还是躲着点好。
“你怎么来了?今晚不用你陪,我累了,和丫头去睡吧!”陈栓侧着身子说道。
“我来,就是想问问你,柜子里的钱是不是你拿了?”娟子盯着陈栓的半边脸问道。
“什么钱?我没看见?你丢了钱应该去问丫头。我腿脚不好,小半年没走动了,怎么会拿你的钱!”陈栓狡辩着。
“腿脚不好,还能去赌钱?你的赌本是哪里来的?”娟子继续发问道。
听到娟子问赌钱之事,陈栓开始闪烁其词,“什么赌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睡了,你快出去吧!”陈栓说着佯装上床休息。
娟子上前一步指着陈栓的脸说道:“那你脸上的伤是哪里来的?你敢不敢明天和我一起去日升赌桩问问!”
陈栓看娟子咄咄逼人,也发了慌,说道:“你个臭婆娘!自己男人受了伤回来,不但不关心,反而不依不饶!我使你几个小钱怎么了?老子腿好的时候养活你和那个赔钱货!现在老子瘸了,也该换你们养我了,什么是你的钱?老子是你男人,你的钱就是我的!我残废了,你就看我不顺眼了?我告诉你,想甩掉我,没门儿!……”
“无药可救!”面对陈栓的无赖行径,娟子已经没有力气再与其理论、纠缠,旋即转身出了屋子。娟子走到自己屋前,却无力推门进去,娟子觉得无颜见盼儿。娟子觉得自己很没有用,觉得老天对自己太不公,觉得自己原本已经看到了幸福的云端,却被一道霹雳狠狠地打落,破碎的希望撒落了一地。
陈栓赌博的事情败露了,处处被娟子提防,自然断了“财路”。陈栓也不敢再去赌场,怕被人追债。只能每天窝在家里,寻思着怎么才能弄到些钱,好补上赌桩里的高利贷。陈栓的心并没有死,他总认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可能自己一辈子都行霉运,总有我翻身富贵的一天。
一天下午,娟子在井边担水。盼儿坐在门口的屋檐下练习刺绣。陈栓拄着拐从房里走出来,站在了门口。
陈栓抬起头,单手遮着额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顿觉刺目的光线让他睁不开眼。陈栓低下头躲开阳光,却瞟见了盼儿领口里有一条金色的链子忽隐忽现。
陈栓起先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仔细看了看,发现真像是一条金链子。陈栓蹲下身子,伸手去拽盼儿领子里的链子想看个究竟。
“哎呀!你干什么?娘!”盼儿丢下针线,用双手护住领口里的东西,站起来大声叫娘。
“嘘!别叫!……给爹看看,你领子里是个什么东西?过来!”陈栓压低声音竭力去拉盼儿的胳膊。
“不给,就不给!这是我娘的东西。”盼儿隔着刺绣的桌椅和陈栓打着转转。陈栓腿不利索,怎么也抓不到盼儿,气得砍胡子瞪眼道:“死丫头,再不给老子站住,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娟子担了两桶水回来,隔着院子栅栏就看到陈栓在与盼儿纠缠。急忙放下担子,跑了进来。
“陈栓,你想干什么!”娟子大喝一声,跑上去拦住了陈栓。
盼儿赶紧躲在娟子身后告发道:“娘,他想拿你给我的玉锁!”
娟子怒声道:“陈栓,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个男人!偷钱、赌博、好逸恶劳就算了,盼儿身上的一点东西,你也要打主意,就不怕人耻笑?”
“我刚才和她闹着玩呢!娟儿啊,你知道的,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要不,你就再帮我一次!嘿嘿!”陈栓一副赖皮狗的嘴脸,向娟子伸手要钱。
娟子怕他再打玉锁的玉意,强压着怒火开口问道:“你欠别人多少钱?我只帮你这最后一次。”
“哎,好好。欠的也不算太多……就……四百两。”陈栓声音越说越低,直勾勾盯着娟子的神色。
“什么?四百两!我看你是疯了!盼儿,咱们走!”娟子拉着盼儿进屋去了。
“哎!哎!哎……你什么意思啊?说了给我钱又走了,耍老子啊!后天就是初五了,还不上钱我就死定了!你也看到赌桩里那群人有多狠了……娘的,老子死了对你也没有好处,你就得当寡妇……”陈栓气急败坏地在门口冲着屋里叫骂着。
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娟子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荷包。娟子从荷包里倒出银两,拿出一大部分递给陈栓,冷冷地说道:“只有这些,你拿去吧,就算感谢你当年收留我们母女的酬劳。但我们也并不欠你的,这些年我所付出的你心里有数。明天我就带着盼儿走,从今往后我们一拍两散!”
陈栓一看娟子是动了真格,非常害怕。心里想着,自己已经是废人一个,无法出门谋生计。真叫自己在家每日洗衣做饭、喂猪养鸡,绝对不行,这些日子享尽了衣来伸衣,饭来张口的日子,若娟子也离开了自己,还钱的事泡了汤,就算不被赌桩的人打死也会饿死家中。
陈栓“噗通”一声跪倒在娟子面前恳求道:“娟儿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该死!我以后一定改,你别走,我求你了……”
娟子站在那儿,无动于衷地看着陈栓道歉作揖:“你能改变得了吗?四百两啊,就算你卖了我们娘俩,也还不清。我们不会陪着你白白送死,自己欠下的债,自己承担!自己好自为知吧!”娟子甩开陈栓的手回了房收拾东西。
陈栓一看娟子去意已决,立刻变了一张嘴脸,再次破口大骂起来:“你个没良心的臭婆娘,要不是老子当年收留你们,你们早就饿死街头了!你恩将仇报……落井下石!你你你……你等着瞧,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们陪葬!……”
盼儿听着陈栓的咒骂,害怕地依偎在娟子怀里不敢出声。娟子冷若冰霜的听着陈栓在房门外“歌唱”,完全不去理会。陈栓已经冥顽不灵,根本没有同情的必要,今后和盼儿的路要如何走下去,才是当下最该认真考虑的问题。